苦涩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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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涩的回忆

张润平

小学时候受黄帅反潮流影响，戴着红小兵的袖章，热衷于每天自由自在的玩耍。到了初中，又接受了白卷英雄张铁生号召，实实在在地交了白卷。期末考试成绩出来，我还沾沾自喜，语文14分，数学大零蛋。

77年参加工作，周围的师傅们都是文盲，我自认为认识几个字觉得高人一等。一天刚刚上班，老师傅让我放线《黑白铁展开图》做一个喇叭筒，我开始觉得很容易，谁知道这涉及到圆周率以及扇面公式，顿时傻了眼，搜肠刮肚绞尽脑汁也做不出来。

“还初中生呢，这学怎么上的？”师傅埋怨着，我红着脖子梗着脸，羞得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过几天，有一个师傅到了退休年龄，需要孩子接班办理手续，托我给他家里写一封家信。我欣然接受，觉得卖弄自己机会来了，把师傅口述内容记在心，答应晚上回去写。吃过晚饭，我兴致勃勃坐下来，天知道，我当时是怎么写的，林林总总写了两张纸，小心翼翼装进信封，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写了地址，觉得还挺满意。第二天一大早交给师傅，感动得师傅一口一声“谢谢”，一股自豪感在我心里油然而生，美滋滋的，别提有多么的享受。

信件如愿寄了出去，师傅搬着手指头计算着日子，心情急迫地等着老家的回信，三天过去了，五天过去了，十天也过去了，都半个月了。师傅急得连饭都吃不下，一天跑几趟邮局。

下午五点多，我正在班组里做工，忽然大门外传出来师傅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小张，你个王八羔子，吃屎长大的玩意，你给我出来，老子让你给害苦了。”工友们都惊慌起来，师傅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一辈子小心翼翼从来没给人红过脸。不知道那来的这股邪气？都齐刷刷往大门看去，只见师傅恶狠狠的，把自己半新半旧自行车推倒在地，花白的胡子一根根翘起，眼睛像烘炉的锻钢红彤彤的，手里拿着一封信，急步来到我跟前，用力把信甩在我的脸上，嘴里不住声的骂：“你写的是啥玩意儿？你爹娘辛辛苦苦，省吃俭用让你上学，就学了这个？让你替俺写个家信，你他妈的不会写？不会早说，耽误俺多少事啊。”我懵懵懂懂站在他面前，一脸的委屈。人都围了上来，车间主任过来，听了前因后果，弯下腰伸手从地上捡起信。毕竟是领导，一看就看出了端倪，眉头拧成了疙瘩，看着我没好气地说：“跟我到办公室，其它人都去干活。”我委委屈屈跟着主任来到办公室，主任进门鄙视着我，足足有一分钟，吓得我战战兢兢，手脚不知道放哪里好，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连主任都不正眼瞧我。苍天啊，大地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从办公室出来，我就像是喝醉了酒，晕头转向，提前向主任请了假，分不清东南西北，脑袋乱哄哄的如一团浆糊，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淌了下来，流到了嘴角，咸咸的还带点苦。回到家蒙头躺下来，心里那个苦啊。给谁诉说？谁又会同情你？主任没有批评我，而是带我到工厂里转了一圈，从基础铸造开始，一直到机加工，再到总装。回来冷冰冰地问我：“知道为啥让你转悠了半天吗？”我摇摇头，一脸的呆样，他叹口气说：“孩子，虽然你参加工作了，也才刚刚十七岁，怨不得师傅骂你。他今年六十了，好不容易退休，等儿子接班办理户口迁移手续，让你写信是相信你有文化，谁知道你地址写的全是错别字。邮局发出去，转了半个月。结果给退了回来，你说他急还是不急？没文化今后你工作就是问题，铸造需要几何知识，机加工需要数学知识，钳工更是需要立体几何，没有文化今后寸步难行。你要进步就得学，你还年轻。”他放慢语速，望着我语重心长说：“回去好好琢磨下，趁着年纪还小，多学点东西终身受用不尽。”想着主任的话，如醍醐灌顶，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失眠了。是羞愧？是怨恨？那一刻我的确说不出来……

在床上躺了三天，父母以为我病了，嘘寒问暖，我懒得解释，也无脸诉说。终于犹豫三天以后，星期六下午，我到供销社买了两斤点心，鼓足勇气推开了成安中学张艳清老师房门。张老师那年二十九岁，带着一个孩子，留一头齐耳短发，穿一件中式剪裁得体白色的确凉上衣，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打开门的一瞬间，老师惊讶地看着我，问：“你怎么来了？有事吗？”我结结巴巴说明来意，老师吃惊地说：“你都工作了，一是你也没有时间，二是我们学校今年恢复高考，我工作紧张，恐怕勉为其难了。”我鼻子酸酸的，不知道如何回复老师。我不甘心，下了决心，以后下班，第一任务就是去老师家里，打煤球，打水，力气活我都默默地做。老师每天上完课，挤出时间帮我，从基础学起，日复一日。其间，我还向德高望重的袁克礼老师学习语文知识，袁老师谆谆善诱，使我受益匪浅，从错别字满天飞，写不成一个语法句子，到慢慢养成每天一文。

我感谢我的老师，更感谢那当头棒喝的师傅，日月如梭，年过半百我才明白，青春回忆总是那么苦涩，几十年前的那一幕时刻提醒着我，学无止境。感恩张艳清老师，感恩袁克礼老师，感恩人生道路上每一个帮我的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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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润平：成安县人，邯郸市民间文艺家协会成员，河北省采风学会会员。从事乡土文学，民间文学创作。已发表过十几万字的各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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