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家庭一大悲哀:老人都去世了,家族还会聚会吗?
电影《饮食男女》中有句话:其实一家人,住在一个屋檐下,照样可以各过各的日子,可是从心里产生的那种顾忌,才是一个家之所以为家的意义。
仪式性归家
中国家庭的团聚具有仪式性,比如中秋节,月圆时也是家人团聚时。比如春节,必不可少的团聚之日,春运大潮涌动,繁华的城市一瞬间变成稍显落寞的空城,大家背着行囊,盯着手腕上的指针,每一份,每一秒,都是奔赴的催促。
“我要回家了,家里老人都盼着呢!”
见面的招呼皆是理所应当,不容置疑的语调。
过年回家像是扛在在外奔波的人的使命,走多远,最后叶落归根回到家乡,才是一处栖息地。
百善孝为先,除了节日之外,老人过生日的时候也是家庭团聚的时候。六十大寿,七十大寿,每一个十年增长的倍数都是隆重的召唤,像一把大旗,一声令下,是儿女子孙放下手中所忙,着急回家的理由。
每一次浓烈的相遇,便注定分离后满地的落寞。相聚短暂,是一个家族盛大,儿孙绕膝的欢愉,但是聚首的结束后还是将奔赴山海,去寻找自己的出路。对于留在家中的老人,是我们神圣的家的象征;望着奔波离去的子女,老人又是孤独的守望者。
所以,如果相聚的原因是老人,那当老人去世了,家族还聚会么?
出门务工
那是我们的责任
费孝通的差序格局理论认为,中国人的人际关系像水的波纹一样慢慢散开,越是往边缘,关系越薄弱。
在一层层交叠的波纹中,圈子越来越大,层层叠叠,荡漾在人海中。其中最核心的应当是我们的父母老人,他们位于关系最亲近的一层,再由家里的老人及父母一层层散开去的是渐渐变淡的人际关系。
当老人离去,家里的核心凝聚力便也随之远去。彼此无从敬畏的亲友相聚,如果没有历经风霜的人坐镇,家庭聚会也便失去了意义。
每个想回家的人,也失去了回家的召唤力。老人一离开,我们便也没有家了。所以,守着自己的一盏灯火,看着奔跑在身旁的幼孩,念着自己已经长大了,从此,你也便走在成为“老人”的路上了。
春节
当我们的父母还在的时候,为着家中老人的面子,我们在特定的时间赶回来。
虽然可能各自怀着工作及生活上的心事,但是聚在一起时,总是讲着自己的成就或者顺畅如意的地方,那些难以示人的情绪便被小心翼翼地收藏起,需要帮助的时候便在老人的面前偶尔说几句,偌大的家庭聚会,也便提供了可以互相帮助的机会。
人类是聪明的,从进化的角度看,生活或者环境充满了难以预料的困难,当面对风险的时候,个人的抵抗能力终究是受限的,但是对于一个家族来说,抵挡风险的潜力是非凡的。
一个人的社会资源跟精力有限,但是一群人的能力跟社会资源叠加起来,便是莫大的资本。所以“家”的意义,对于传统的中国人来说,除了意义上的归属感之外,还多了抗衡环境风险的安全感。
家庭聚会
当老人离去
当老人离去了,好像波纹中间没有了核心,做什么事情似乎都少了理所应当的安排。
比如请堂哥办事,原本是祖父之间的交情,但是如果少了顶层的交流,我们自己去表达请求的时候,倒也真的是请求了,再薄情一点,与陌生人之间的交流无异,强行留住的一点薄面儿,撕扯开了,可能以后也不往来了。
“我来的理由是祖辈之间的那点关系,当祖辈不在,那这点关系,我不在意,倒也没有人再怪我。”
只不过随着人慢慢成熟,我们开始及独立地去面对人世间的风霜。有时候,怀着壁虎断尾一样的勇气,我们以看破世间险恶的出世心态,默默磨着心里的剑,用心地工作,努力地赚钱,友善地对陌生人露出笑脸。
并不是这样的努力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心理上的慰藉,而是所有的行动在默默规避着风险,这样的安全感是在家中的依靠不再之后我们慢慢竖起的警戒线。
我们不再奢求老人不再的时候还有谁能给与我们理所应当的安全感,我们慢慢褪下稚嫩的外壳行走在社会间,成家立业,慢慢为自己的小孩撑起一片天。我们不再相聚,不再寄希望于依靠别人去长时间维系薄弱关系,念着只要自己坚强有力,只要我们不断成长,才可以多一些羽翼抵抗风霜。
家族照
中国家庭的悲哀?
“帝星未明,然则独孤天下。”中国古代历史上出名的家族有不少,但是西魏独孤家族很让人印象深刻。作为父亲的独孤信荣誉加身,三个女儿是三朝皇后,更是荣耀备至。
在电视剧的演义中中,独孤般若是明敬皇后,独孤曼陀是李渊的母亲,独孤伽罗是杨坚的皇后。
其中有个细节,独孤信离世的消息传到曼陀的府邸时,曼陀绝望悲痛,但是定神后的反应是问送消息的人:我的长姐还是皇后么?
在她看来,父亲是自己的靠山,当自己的父亲离世之后,她远在他乡,无疑已经失去了最大的支撑。但是只要她长姐还是皇后,她的身份地位便不会被轻易动摇。
所以即便是因为嫉妒,她会仇视自己的姐姐,但是在没有核心凝聚力的家族中,她所讨厌的姐姐也是她依附的靠山。独孤般若同样,多么讨厌自己的这个妹妹,但是依旧会在她受欺负的时候,派出女官前去帮忙。
家族的荣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的文化传统中,即便没有节日性的相聚,同样具有责任性的在意。假如我们不会再相聚,假如我们淡忘所有的人际关系,那“活在当下”的诠释,颇有些寂寥的味道了。
家中长辈
曾经有个亲戚,在他父亲在世的时候,还会因为其父亲的关系在过年的时候与家里的亲戚往来,但是当他父亲过世之后,他便搬离了住的地方,从此音讯全无,不再与家里的亲戚往来。
如此不言而喻的关系划分,除了落下薄情寡义的定论外,还让“家里的人”多了一层不怀好意的揣测:不知道他在新的地方是不是过得很好呢。
这样的话中包含着对背离者的不满,但是也透射出当前我们众多家庭的现状:老人去世,我们便各奔东西了。
或许这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传统中国家庭的背叛。但是在西方,这样的感叹是基本没有的。
西方家庭亲人之间的维系不像是聚餐这样的仪式性,年轻人会在满18周岁后选择独立的生活,他们可能会在圣诞节这样的时候聚首在一起,但是并不以枷锁式的捆绑维系家人的关系。
西方聚会
有爱不觉天涯远
春去秋来,我们在意的东西太多了。我们想等人齐了,才开启陈酿的老酒,我们相等雪落了,再点燃火红的爆竹,看天上炸开的绚烂一片;我们想等雾起了,听远山寺院里的钟声;我们想等亲爱的人在身边,在阳光和煦的时候,相视一笑。
可是,并不是所有的条件齐全,所有的人跟环境都恰好地契合我们的心意。
《饮食男女》中讲:我这一辈子怎么做,也不能像做菜一样,把所有的材料都集中起来才下锅。
我们的生活也是如此,各式各样的菜,品尝到自己嘴里的,才是自己的滋味所在。不是所有的条件全了,才要相聚团圆,才要表达自己的感受。
而是情到深处,自然而发。当老人在的时候,支撑我们回家的应该是挥之不去的家的召唤,而当老人不在的时候,再支撑我们相聚的,应该是岁月的温暖与平和,从至亲那里相聚片刻再出发,有足够的勇气抵挡来日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