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A390：朝朝含笑复含颦，人间相媚争如许——读《画春光（全3册）》

文/望月听雪

华夏文明博大精深，源远流长，历史长河中出现了诸多享誉后世的居家文化，比如绣品，“除了苏绣、湘绣、粤绣和蜀绣这'四大名绣’外，还有京绣、鲁绣、汴绣、瓯绣、杭绣、汉绣、闽绣等地方名绣”，少数民族也有彰显了各自民俗风情的特色刺绣，万花齐放、百舸争流，听那一声声漫卷飞扬描摹着一幅幅如画美绢，“芙蓉城三月雨纷纷，四月绣花针。羽毛扇遥指千军阵，锦缎裁几寸。看铁马踏冰河，丝线缝韶华，红尘千帐灯。君可见刺绣每一针有人为你疼，君可见牡丹开一生有人为你等。翠竹泣墨痕锦书画不成，情针意线绣不尽鸳鸯枕。绕指柔破锦千万针杜鹃啼血声，芙蓉花蜀国尽缤纷转眼尘归尘。”

民以食为天，作为食具、酒具、花瓶的瓷器，品种繁多，青瓷、黑瓷、白瓷、越窑秘色瓷、青花瓷，“轻抬素指慢拂弦。曲飘然，夜含烟。郁金堂浅，暗影画帏帘。望断天涯无去处，风不解，雨绵绵。小楼残梦锁经年。楚河寒，冷茶轩。空了胭脂，倦怠碧罗衫。紫陌红尘谁看透，一个字，几生缘。”一阙歌，赋予了青花瓷千年的灵气，“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在泼墨山水画里，你从墨色深处被隐去。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你隐藏在窑烧里千年的秘密，极细腻犹如绣花针落地。”

是啊，千年惊梦，梦醒重生，我还是我，你还是那个你吗？这是一个以中国古代瓷器文化之美为背景的架空历史重生文，越瓷，我国陶瓷艺术园地中的一枝奇葩，唐代中后期，由于创制了将坯盛于匣钵之中与火分离的操作法，使瓷器烧制技术达到了纯熟的程度。“捩翠融青瑞色新，陶成先得贡吾君。功剜明月染春水，轻旋薄冰盛绿云。”说的就是越州秘色瓷。“色流香，青胎素描慢拂弦。慢拂弦，岁月浮华，一梦千年。”

“田幼薇扶窗而立，目光透过窗缝，看着静谧的海面发怔。是的，她有一个极好的夫婿，高风亮节，一诺千金，人还长得极其俊美能干，多才多艺，待她也很好，忠贞不二，体贴温柔。”可是，“邵璟并不爱她，只是为报恩才做了她的童养夫，又因为一句承诺，竭力守护她到如今，撑起行将崩溃的田家，一直做到今天的越州首富。”她一直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姐，无怪乎族妹幼兰带着酸涩的语气说过：“阿姐真是有福，只需貌美如花，将调制瓷釉的配方牢牢握着，孩子都不必生养，姐夫照样乖乖听话，果然是从小养大的最贴心……”思忖间，便生事故，“万千厮杀风浪声中，她只听到'噗’的一声闷响，眼睁睁看着那枝冷箭准确无误地射入邵璟的心口。'阿姐，对不起……’邵璟定定地看着她，话未说完，眼里的亮光已然黯去。”而转瞬间，她亦命陨，“垂下眸子，看到刀尖穿透她的肚腹，倒映着月光，雪亮中透着血色。她扑倒在地，身体渐渐冰凉。”“一双华贵的靴子停在她面前，靴带上钉的金兽装饰精美而罕见，这就是杀害她和邵璟的人，这样的装扮，绝不是海盗。失去意识之前，她听见靴子的主人说：'都烧了吧，处理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第一世，大家闺秀田幼薇、田父收养的忠烈之后邵璟，在田家初长成之时，田家遭遇变故，以礼相待的一对璧人，在嫌隙渐生的复杂心情下，竟遭遇强盗，双双殒命，“曾伴浮云归晚翠，犹陪落日泛秋声。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笔锋一转，“鸦青纸、琴漆柄，扇面上画了飞鹤远山、缥缈云雾，笔势精妙，色彩艳丽，金银交错，精致小巧。是她此生最喜欢的，也是唯一一把扶桑折扇。”仿佛从长梦之中惊醒，亲爱的阿爹活生生就在眼前，正欢天喜地的把折扇送与最珍爱的宝贝闺女，重生的这一世，醒来便是小邵璟千里迢迢来到田家的时候，门外探出的稚童脑袋，眼中满是希冀叫着“阿姐”，过去种种，便如走马灯般拂过眼前，“幼小可怜的邵璟、一心护着她逗她笑的邵璟、顶风冒雨撑起田家的邵璟、为她求药被人打得头破血流的邵璟、默默照顾她的邵璟、孤寂沉默心事重重的邵璟、答应和离的邵璟、救了她的邵璟、临死前艰难地说对不起的邵璟……无数景象飞快闪过，最终叠合成眼前可怜兮兮、走投无路的小和尚。”

前世的诸多谜团、家族变故，草蛇灰线、伏脉千里，随着故事的走向一桩桩、一件件，重新拉回到薇娘的眼前。

“谢氏是她的继母，她一岁就没了亲娘，三年后谢氏进门。谢氏是个温柔性子，自己没有孩子，待她和二哥很不错，平时也能礼待族人和下人，口碑很好。但不知道为什么，谢氏一直对邵璟不冷不热，似是颇有看法。再后来，父亲病故，族人和生意对手想要谋夺田家的窑场，债主日夜追索逼债，她和邵璟年纪还小，十分惶然，迫切地需要长辈的支持。谢氏却在这个时候提出改嫁，都没给父亲守孝，匆匆忙忙带着自己的嫁妆就走了，走得非常决然和突然。再后来，谢氏是难产死掉的，死前让人给她送了几件遗物过来，都是田父当年给谢氏买的贵重首饰。送遗物过来的人说，谢氏一直觉得对不起她，很内疚，希望能得到她的谅解，这样就可以安心去死了。田幼薇一直觉得这件事是个谜。”曾经温和善良的继母，却在幼薇最需要的时刻抛弃了这个家庭，最终不甚了了，“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邵璟乖巧无害地站在一旁，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田幼薇顺着他的目光一瞧，看到了那堆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松木柴。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松木富含油脂，烧出的火焰长、热度高、灰尘少，是烧制瓷器最好的燃料，每个窑场都会堆放着大量的松木柴，方便烧窑时取用。张师傅做了多年的把桩师傅，木柴要怎么堆放才利于通风干燥，他心里很有数。但是那一年，张师傅和田秉都被垮塌下来的松木柴给埋了，而且当时无人在场。等到把人刨出来，田秉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直直地看着她和田父流下两行血泪，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张师傅则是重伤昏迷，熬了十来天，也撒手人寰。田父同时失去最重要的两个人，却还不得不忍着泪，含着血，打起精神筹备烧制贡瓷。因为期限到了，交不出朝廷分下来的份额，所有人都要问罪。把桩的是张师傅的儿子和朝廷派来的师傅，两个师傅都烧了几十年的窑火，经验丰富，田父也亲自在一旁守着，理当没有大问题。然而偏偏就是出了大问题，一炉瓷坯全部烧废，一件贡瓷未出。再接着烧，仍旧如此，朝廷取消了田家窑场的贡瓷资格，抓走田父治罪。田家自此一落千丈，田父虽被放出，还是郁郁而终。都是为了这一堆柴火。田幼薇将手放在柴垛上，松木块堆放得整整齐齐，在阳光下散发着浓烈的松脂香，看起来再稳妥不过了。确实这么多年来也从未发生过意外，为什么那天夜里就出了那样的大事呢？还一次将张师傅和田秉都埋了。而在那之前，田秉一直都很讨厌烧窑的，能躲就一定会躲开，那天夜里他为什么会跑来窑场？”前世的薇娘被众星捧月般呵护着长大，无忧无虑，徜徉在风花雪月的日子里，哥哥田秉亦给予妹妹薇娘无微不至的关怀，年龄相仿的少年少女比之父母更加亲近，薇娘却从未意识到作为长兄肩上的担子，也不知田秉曾经为家族生意付出了什么，直至这次意外发生，少年英年早逝。而这一世的薇娘重又见到了哥哥田秉，自然是倍加珍惜这份亲情，回眸细想，当年发生的真是意外吗？“丹青妙笔玲珑，红莲凝炼清泓。纵红尘几度，谁解个中孤独。倾诉！倾诉！冷看天地沉浮。”

田幼薇与邵璟，前世里的有缘无分，明明已是夫妻，明明郎有情妾有意，彼此始终未曾言明，多了诸多猜疑，心中存了许多离愁别绪，只因爱之深，不想要那同床异梦的虚无，若没有相濡以沫的心心相印，宁愿放你走天涯。和离，前世薇娘极度殇心之后的无语凝噎，她不要他为了报恩而虚与委蛇，她要他的全部，这么出色的男子，若不爱自己，宁愿忍痛割爱，放他自由之身，这就是薇娘从骨子里的大家风范，而自己将孤独终老，守着内心那份纯粹的爱渡过余生，“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这一世，薇娘因了前世悲惨的结局，坚持着以姐弟相处，过度的生分又会在两人之间生出怎样的嫌隙，亦或是终于敞开心扉、冰释前嫌？前世的种种意外，细思极恐，仿佛有只无形的黑手在幕后操纵着一切，将田家的辉煌荣耀以及亲情都打散打溃，将薇娘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狱，她要扭转乾坤，以一弱女子之力拨开迷雾，殊不知，这一世并不仅仅她一个人重生了，还有一个也带着前世的记忆，带着痛彻心扉的生离死别之感，带着对于薇娘的深深眷恋，重活一次的欢欣喜悦，隐忍着、暗地里给予薇娘无微不至的支持，“天涯、还忆旧，香尘随马，明月窥车。渐秋风镜里，暗换年华。纵使长条无恙，重来处、攀折堪嗟。人何许，朱楼一角，寂寞倚残霞。”

“重生后，田幼薇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前世她不嫁，邵璟是不是不会死！如果她不做温室的花朵，是不是父亲兄长也不会死！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死在面前，利刃穿腹，烈火焚身，那种滋味真的撕心裂肺！再活一世，田幼薇这辈子不想再做温婉小女人，她要全家团圆做富豪，有钱又有权，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至于邵璟，她可以默默守护助他上青云，就是别再做夫妻！邵璟黑脸：重生个锤子哟，田幼薇你胆儿肥了，竟敢始乱终弃！于是，这辈子，当邵璟长成绝世美男，时尚达人，文武双全，精通多国语言，日进斗金，御前红人的探花郎后，田幼薇仍然没能甩掉邵大人！两世为人，邵璟隐藏至深，只为用温柔深情织就一张天罗地网陷住一个人！阿薇，不管世事有多艰难，我只想让你生活甜如蜜。”

“眼前的邵璟熟悉又陌生，似是故人来……”大梦一场，方知世事之艰。再见故人，只求现世安稳。可事与愿违，该来的总是会来，因此田幼薇一直在未雨绸缪，而“邵璟的身世之谜更是让他们险象环生，拼尽全力才能拥有片刻的安宁，朝堂诡谲，何以明哲保身？”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而邵璟自小流失在外，并未在高墙之内长大，没有尔虞我诈，不向往权势皇位，他，只为伊人，这才是最纯净的感情，值得一生守护，“是处青山，前生俦侣。招邀尽入闲庭户。朝朝含笑复含颦，人间相媚争如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