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采写梁左传记,曾给杨议老师打电话要他父亲杨少华的电话号码。有一个细节印象很深,杨议老师告知电话号之后我表示感谢,他很轻松地说,没事儿,撂吧。
这一轮采访的演员主要来自京津两地,能够感受出两个地方相声演员的不同风格,天津演员接人待物和口头表达显得更加市井和家常,让人更容易产生亲近感。
这次跟杨议老师提出采访要求是在2019年3月,他说这段时间他筹备一项工作实在太忙,五一之后再联系好不好,“我把时间给你留出来。”果然,后来的采访安排在5月初,而就在我们到访前一天,他的杨议美术馆宣告成立,冯巩、王刚等人现场道贺。
杨老师的公司和住址都在一个创意园区里,园区的前身是一家毛毯厂。我们赶到时他与父亲及家人还在和远道来的朋友吃饭,吃完我们开始聊。当年在舞台上意气风发的他如今已年过55岁,烫过的头发卷曲花白。不过对于自己在相声方面的能耐,他丝毫不作掩饰,有些话乍听有些过头,但联想起当年他所说的那些作品,却也基本属实。
在父子关系方面,杨老师在观众群中有良好的口碑。舞台上不管是去年的相声小品大赛两人的展演,还是今年元宵晚会的一小段演出,我都看得有些感动。能看出他对父亲稍显迟钝的表演的一种迁就,他时刻不忘帮父亲提词,同时还要照顾观众的反应,不像更早时候两人表演时他表现的那样潇洒自如。然而这种不潇洒、不自如同样令人尊重,现场观众不认为这是舞台事故,反而报以热情的支持和掌声。
2019年元宵晚会上,杨少华、杨议父子表演相声
临近采访结束我问到寻找新搭档的问题,杨老师说他现在不能跟别人合作,否则对老爷子来说是一种伤害。
杨议接受采访中。杨明拍摄
杨议访谈录
杨议:生于1962年,天津人。自幼受父亲杨少华影响,钟爱相声艺术。2002年与杨进明参加第一届CCTV相声大赛,凭借《如此办学》获得一等奖。相声界的“异类”,没有正式的师承关系,但擅长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大胆革新,包袱组织新颖巧妙。近些年来主要和父亲杨少华搭档,父子档表演广受欢迎。代表作品包括,《如此办学》、《潇洒走一回》、《歌厅轶事》、《肉烂在锅里》、《获奖之后》等。
采访时间:2019年5月6日
杨议接受采访中。杨明拍摄
“全中国说相声的就我没拜过师”
问:先从您刚开的杨议美术馆说起,您是从小就喜欢古董这些旧东西是吗?并不是说相声拍电视有钱之后才喜欢上的。
杨议:人为什么要说相声呢?就是为追求这个。比如你小时候家里贫穷,你想改变贫穷就得想办法,我们小时候见过资本家,见过角儿,人家家里就有古董,穿衣服还有屋里摆设都很高级。想变成那样,捷径是什么呢?咱家里是说相声的,这个最抄近儿,没本儿,大人说我就跟着学。我爸的朋友来家里,我也跟他们学。所以这就叫龙生龙凤生凤,无不打上阶级的烙印,我就学了相声。搭着有基因,也可能我父亲旁边这些相声演员都是高手,马三立、常宝霆、郭荣启、赵佩茹、朱相臣、侯宝林、高凤山、王长友、王世臣,这都是我小时候接触到的人,还有高英培、刘文亨。到1978年慢慢就可以说相声了,他们就可以演出了,演出不给钱。
杨少华和马三立、王世臣、刘文亨、魏文华等人合影
问:那时候是业余演出吧?
杨议:工会。早班工人下班之后,下午给加一场演出,演员不给钱,管饭。
问:这些演员当时算业余演员还是专业演员?
杨议:原来都是专业的,这个阶段能让他们重新说相声就不含糊,也都没考虑钱。老百姓压抑了十年,对相声久违了,这些演员一上去表演,观众那个乐呀。我记得是五对相声,每对半个小时,要演两个半小时。那时候没有现在这么好的剧场,都是在工厂大食堂演,吃饭、开会、演出、宣传毛泽东思想都在食堂。演员吃饭那时候就有扒肉条、四喜丸子,还有整条的鱼,有虾米,一大桌子。我们算演员家属,不演出但跟着去解馋,我也跟着老头儿去,连跟他学相声,也看这些名家们演。不过当时我不认为他们是名家,因为他们天天都在一块儿,来我们家串门一个个都悲惨至极。
杨少华和刘俊杰等演员在一起
问:那时候艺术还不值钱。
杨议:现在真艺术也不值钱,因为现在没有懂艺术的。
问:那1978年您也就十七八岁。
杨议:十六七岁,就跟着听,已经开始学相声了。
问:您是1962年生人,出生后没几岁就赶上文革,文革期间应该是一点儿都接触不到相声,除非是家里边……
杨议:家里来人他们也聊不了别的,全是相声,谈论当初谁哪一段怎么怎么好。他们有时候也说说活,老不说不就忘了吗?
问:您觉得那个时候他们有没有想过,将来还能不能指这个吃饭?或者说让孩子将来也干这个?
杨议:孩子还干这个,当时绝没有想到。就没想到还有这个春天,没有。
问:好在1978年能看到希望了。
杨议:能出来演了,我爸他们也不会别的。反正我们家属就跟着吃,一桌饭有时候能吃出十桌来。
问:家属越来越多。
杨议:工会主席也有家属,厂长也有家属,科长也有家属。就这样到各工厂演了半年,有人提出来咱别老吃了,老吃没用啊。
问:吃够了。
杨议:吃够了。有演员就跟厂里说,吃饭也不少钱,能不能直接给钱。工厂说没有这规定,下不了账。后来就变相,买毛巾被。那时候毛巾被就不含糊了,小时候我就没盖过毛巾被。还有床单、被罩,这算厂子里的福利,买点儿这个发给演员。
问:比吃的强了。
杨议:对,家里有用的了。接着家里又都是毛巾被和床单了,又开始给暖壶和锅,花搭着来。后来就发展到管饭的同时给两块五,后来五块、八块、十块。这是1979年,给到了十块钱。而且组织者挣得也多了。
问:这算穴头儿吗?
杨议:穴头儿啊。
问:后来就进团了吧?
杨议:1980年左右曲艺团就恢复了。但团里就那点儿工资不行,还得偷着出去演,但不许写演员名字。有时候去外地演三五天,这叫走穴。再早还有一个口头语你们不知道,叫抄肥,这是相声行话,说的也是走穴这件事。
问:不管怎么说,相声开始有市场了。
杨议:有了。哪儿都要,它形式简单,又没乐队,摆俩话筒大伙儿能听见就行,而且演出效果好,观众从头乐到尾乐俩半小时,乐得肋叉子疼。相声抓住了时代脉搏。
问:八十年代初对您来说还是一个学习阶段。
杨议:那时候我就会几段儿了。
问: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您跟父亲和他的这些好朋友们学相声,但一直没有拜师,这是为什么?
杨议:没拜过师,全中国就我没拜过师。相声行业师父徒弟矛盾太大。
问:好的也有。
杨议:少,太少,几乎没有。为什么呢?师父能耐大,徒弟没学出来,徒弟恨师父,你不好好教我;师父没能耐,带出的徒弟“啪”成了,师父生气,生气你不回来看我。我看到这种矛盾,那就别拜师了。
问:那杨老同意吗?
杨议:他也不怎么同意,他觉得应该有个师父。但我说,比如原来跟人家关系挺好,拜完师就容易产生矛盾,不拜师我一年看他两回,没毛病,这是本分;如果成师徒关系,你过生日我有事儿没去,别人就说你看他出去挣钱师父生日都不来。
问:您现在收徒弟了吗?您能收徒弟吗?这方面怎么说?
杨议:我收徒弟碍着谁事儿啦?
问:这没有问题是吗?
杨议:没问题。你承认不承认都没有用,他成了角儿你爱承认不承认。
问:这一点您早看透了是吗?
杨议:咱俩要是有缘,你乐意跟我学我就教你,至于你将来对我怎么样无所谓。你热爱我的相声那就来,你想学我就教。
问:跟对方说清楚自己没有相声的门,你来是认可我这个人和艺术。
杨议:对。当然相声的门有好处,但这个时代没有门户了,都不听你的,算了。
问:有门户的还各种矛盾呢。
杨议:有门户矛盾多。
“马三立还在家待着呢我们能管你?”
问:您年轻时候很长一段时间参加的是业余演出是吗?
杨议:对。说是业余演出但演员都是专业演员,你指望业余演员干这个他干不了。业余演员往台上一走甭张嘴,就能看出是业余的。
问:您是1995年获得侯宝林全国相声大赛金奖,在此之前那些年您一直在做什么?
杨议:1992年马三立杯天津相声大赛,我得了一个二等奖。我正式出门是从1982年到1992年,跑了十年。
问:都跑什么地方?
杨议:全国各地。比如郑州歌舞团组织演出,缺一对相声演员,到天津来找,我们就跟着去演出。
杨议:不在,全国各个团体这个约我走仨月,那个走俩月。问:那您敢为天下先,现在来看这种情况很常见,但在当年单干户可是很少见。杨议:我跟中央民族乐团合作过,跟北京曲艺团合作过,跟中央广播说唱团合作过,跟深圳乐团合作过,跟天津曲艺团合作过,跟郑州青年乐团合作过,跟北京青年乐团合作过,他们缺一场相声我们就去。那时候《新闻联播》之后播天气预报,全国那么多城市没有我没去过的地方。国外很多地方都去过。杨议:不是,报幕员就说是年轻的来自北京或者天津的青年相声演员。杨议:八十年代出门有杨进明、元春起,还有好多人都合作过,赶上谁是谁。问:相声演员陈溯老师告诉我,他曾经在他们家见过您一张过去的名片,上面写着的是一个葱姜蒜小馆的店面经理,你们还北漂过吗?杨议:1992年我闯北京,我们老爷子也是九十年代闯北京,住侯宝林侯大爷家里,所以这才跟陈溯的父亲陈连升老师熟。他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工作,应该就是那时候拿到我的名片。问:天津相声演员很多是偏于保守的,不管是表演还是闯荡方面,但您和杨老就能走出这一步,这是为什么?问:您是1992年在天津获奖,然后就奔北京了是吗?杨议:对,北京电视台导演看上了,我就奔北京,表演一段一段新作品。杨议:我们俩1984年合作,到1986年。1990年又重新合作,然后就长期合作了。问:1995年你们参加侯宝林全国相声大赛,当时你们是报名参加吗?杨议:对,全国各地的都报名,先给本子,那时候还没有录像。问:是这个呀?这个作品我早就听过,但不知道您是在什么场合说的。杨议:就这次。我本人获得金像奖,作品获二等奖。演完之后台湾人就看上了,到那儿一演极受欢迎。杨议:比这早,1989年他在铜陵比赛时火的。当时我在福建演出,有人就跟我说,你们老爷子跟赵伟洲那段儿《枯木逢春》火了,大火。那时候他57岁。杨议:他们理解,因为我们在天津没饭。我1995年得奖的时候领导就说,你得奖就得奖吧,我能照顾你吗?那马三立还在家待着呢我们能管你?常宝霆都没照顾。我们天津不缺奖,说相声你天津演员就应该第一。我得奖报纸登多大一篇报道呢?打火机那么大。问:不管怎么说,这是您在全国打响的一个开始。随后2002年您参加央视第一届相声大赛,您和杨进明老师合说《如此办学》,获得一等奖。当时您已经40岁了,当时您在事业上是一个什么心气儿?杨议:这得记杨进明的功劳。那是央视第一次直播相声大赛,最开始我说不去,咱都这么棒了咱弄那个干嘛?还跟那么多年轻人去比?他说大奖赛咱露个脸儿多好。后来我们决定参加。最开始各种消息传出来,内定这个一等奖那个二等奖,我说我上去就得一等奖。当时我还有一个想法,马季马老、姜昆、冯巩、师胜杰,侯耀文那么多人都坐齐了,听我杨老五说段相声这可难得,我得让他们听听我杨老五有多好。那是直播,演出效果观众都看得见,没法做手脚,到那儿我就拿下来了。问:由于没有正式师承,其实您参加大赛在人际方面是不占优势的,但是作品过硬。杨议:虽然不占优势,咱幕后其实也有人,侯耀文那是我三哥,我天天住到我三哥家里,不过他对我要求高,不能跟别人一样,得比别人好才行。晚上我们一起聊,他说你得超过我去。
问:这次获得一等奖算是真正在全国打响。
杨议:对,前面那些奖都是铺垫。
问:2003年您继续参加大赛,与杨老合作《肉烂在锅里》,又拿了一等奖。那是你们父子俩第一次公开合作吗?最早的想法怎么来的?杨议:刘洪沂的徒弟写了一个剧本,叫《开网吧》,央视的王晓导演说小五你来,这里有一个剧本,你们爷儿俩说最合适。我一看本子,这说得乐人吗?他说你不会改呀。他要求我一个礼拜交本子。回来我跟条子就是韩兆一起改。这本子里面有一句词多次出现就是“肉烂在锅里”,王晓导演就给改成《肉烂在锅里》,还说改了名准火。问:这次父子合作是导演的主意,在那之前你们俩合作过吗?杨议:合作过。从1998年开始,我们在央视很多节目中都合作过,最早合作也是王晓出的主意,说的是《有这样一个人》。问:父子都是演员,这在演艺圈并不罕见,但有的年轻演员是很怵跟父亲合作的,对您来说……杨议:我也很怵,不愿意跟他合作。爷儿俩合作犯顶,念不下词儿来。杨议:有了这种父子关系,逗哏没法逗,逗深了不是,逗浅了不是。后来一点点儿磨合,慢慢找到感觉,后来跟别人还演不了了。问:2003年您获奖之后,跟杨进明老师还合作过吗?杨议:我们到了北京歌剧舞剧院,杨进明老师也调了进去但是没调他户口,他就生气不干了,后来进了铁路文工团。进歌剧舞剧院我就开始拍《杨光的快乐生活》,没工夫上班,歌剧舞剧院就把我开除了。现在我没有组织。杨议:对,主要是我,他会提一些意见,改完他说着更舒服。问:杨老当年是怎么突然找到蔫哏的这种感觉的,您了解吗?杨议:他跟刘俊杰一起说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一个年轻的老头儿。杨议:没有模仿谁。前辈有赵佩茹、朱相臣,都不是这种风格但有这种味道,他是从那里化出来的。问:说一下电视相声。您在电视相声领域特别有成就,无论是相声大赛,还是《曲苑杂坛》等曲艺节目,都有成功作品。现在很多演员都说电视相声太难演,由于种种限制和规定很不容易出彩儿,但您的电视相声作品却总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这是为什么?有什么窍门儿?杨议:这个话太关键了,没人懂。我出来一段儿就必须留住,我有些相声你看不出有技巧,其实技巧是相当大的。你嘴皮子快,那得埋到作品当中,这是最伟大的,我就是要把我的本事填在里头。我们拍一个剧,柱子用石膏搭就行,拍的时候看不出来,但要是承重的柱子里面就必须有钢筋,这就是你多少年的技巧和积淀,直接看是看不见的。钢筋外头是水泥,这两样包在一起就有劲儿了。水泥是你的内容,钢筋是你的技巧。问:您的很多作品有这种特点,从题材来看很新,但细看里面的门道……问:这个作品无论从表演效果还是社会意义上当时都很轰动,也是在近年来少有的优秀的讽刺型相声。到现在讽刺型相声越来越不讽刺,越来越强化相声的娱乐化功能,对这样的现象您怎么看?杨议:作品还是通过讽刺来展示相声技巧,讽刺只是载体。有人说你说了一段讽刺相声,这是外行话。那时候我唱的作品有,说的有,子母哏的有,一头沉的有,贯口的有,我遗憾我没有一段好的倒口活,我就来一个《谎话连篇》,充分展示碎嘴子风格的倒口功夫。这方面郭荣启老先生最棒,我这里的语言节奏得益于他的《打牌论》。杨议:全维润 。我和韩兆后来又改的。最早是三个人说的群口,我们给改成两个人表演。杨议:杨光相声社,徒弟,侄子都在说。我也说,一个月去两回三回的,我有瘾。问:现在的小剧场里边,很多青年演员经常表演一些内容比较碎的作品,没有特别鲜明的主题,说到哪儿算哪儿。杨议:这都叫相声,没问题,相声是个宇宙,太宽泛了。杨议:万象归春,说什么都行。但是要看你具备不具备相声的语言结构,具备不具备相声演员的基本素质,具备不具备相声技巧。问:刚才所说这样类似的作品您似乎也涉猎过,但总体感觉还是碎而不散,即使没有鲜明的主题也能给人以整体感,在主题不那么好把握的情况下,如何做到整体内容碎而不散?杨议:相声怎么说都可以,但是你得真懂。马三爷也这么说,听着跟碎嘴子似的,但那好啊。齐白石人家画个小虾米,画个苍蝇,那都好。问:您拍《杨光的快乐生活》第一部是哪年?是2004年吗?《杨光的快乐生活》剧照,杨议扮演的杨光和韩兆扮演的条子问:在当时很多人看来,您是有希望成为牛群、冯巩老师之后最为成功的电视相声演员的,但是从那时起您开始投入精力进军影视,最初这么做的想法是什么?是想做相声之外体量更大的事儿?杨议:对,相声演员付出的不比影视演员差,可是台上就那么十分钟。我认为相声最难,演员得把所有人的活儿都干了,影视太简单了,人们分工合作,电视剧一播播30集,一集40分钟,不就是相声兑水吗?当时我投入90%的精力到影视上。杨议:咱就吹个牛说,相声我立那儿一段倒口,新相声能超过我这段儿的你找去,贯口能说过我那段儿的找去,新相声能超过《办学》的找去。问:您刚才说影视没有那么难,那您遇到过困难吗?毕竟是隔行。杨议:太困难了。资金的问题,创作的问题,拍摄的问题,都是咱不会的。问:相声演员拍影视剧有人成功有人失败,您在这方面成功的最主要原因是什么?杨议:想过。在那之前我看很多电视剧的台词都有问题,就那还能火。问:您现在还是关注目前相声的发展的。我看到有一次座谈会上,您批评年轻演员不练功、基本功太差,是什么触动您发那么大火?这是个什么座谈会?杨议:我也莫名其妙,我怎么能说成那样儿呢?我都不知道谁录的。主办方是我三哥侯耀文的徒弟,是我把他领进侯耀文家门的,他们搞一个内部座谈会,晚上有演出。我不爱参加会议,坐那儿聊没用的话,我夸你好你夸我好,有那功夫咱练练本子多好。我偏被拉过去说两句,听了五分钟,都是你好我好他也好,我心想好什么呀,不知怎么回事儿我就“咣咣咣”说了几句。杨议:没有,我不喝酒。结果视频传遍网络,有人说你看看你说的这个,多得罪人啊。不管怎么样,我提到那些问题肯定是存在的。演员把人说乐很容易,但有的也太低端了。就跟房子一样,能住人非常简单,你还得有设计,你得是讲究的。现在有的相声演员要嘴没嘴,唱两句就歪了。相声得干净漂亮,得幽默,那才伟大呢。杨议:老先生作品我都会但我不说,我来几个新的,但里面贯口、倒口各方面功夫都有。有的人拿传统活过来接一块新的,这也可以,但不能当做法宝。杨议:要求不了,这东西不是我要求的,我爸也没怎么要求过我。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自己给自己加码,你想成为角儿就得比角儿好。大奖赛我演完《办学》下来,师胜杰和我三哥侯耀文俩人就拥抱,师胜杰说三哥,咱可说不了杨老五那样儿。他那意思是对侯耀文说,你爸爸说相声,我爸爸也说相声,他爸爸也说相声。师胜杰外表看着谦虚,其实内心非常高傲,谁的活他都不听,听完最多说个“真好”,其实内心谁都不服。但只要我一上台,他跟谁说着话都得打断。他跟我说过,我爱听你,你能把我逗乐了,还能让我学到东西。我说您后面这句有点儿讨厌了。问:能让师胜杰先生说出夸奖的话来可是不容易。另外,郭德纲老师对您的表演也认可。您认为他的相声怎么样?杨议:我认为他好。2005年报纸铺天盖地,郭德纲火了,好多人都批评他,第一个赞美他的就是我。当时报纸采访我的时候我就说,郭德纲有基本功,他听过好相声,学过好相声,他知道相声奔哪儿下功夫,他将来必成。他往台上一走一张口,就能看出来。2020年1月,杨少华、杨议父子与郭德纲、于谦等人在演出后台问:他当年在小剧场说的相声,很多人都认为好,这些年走进大剧场,他认为就应该说点儿皮薄馅儿的,您认为这是必然吗?杨议:必然。这茶我给您端上来特别好,你喝着也好,天天这样就不行了,别说次点儿,比这茶好一点儿你都喝不出来。人就是这样,必须得变。原来没有小剧场相声,你会十段相声走遍全国。问:您怎么看待现在小剧场相声台上台下互动性的增强?杨议:互动挺好的,相声过去也互动,观众演员是一体的。相声高手就等你这句,等你搭茬马上再来一句,相声表演是活的。这是好现象,高手才能应付。杨议:没想过,因为我明白,我是这个,我变不了那个。你本来是西红柿味儿的,不是西瓜你非要改西瓜,你改不了,把西红柿做好比什么不强?问:您的表演风格有帅的一面,有时候也有坏的一面,您自己总结过自己的表演风格吗?杨议:当然我也有要求,比如要求这一段儿见棱见角,必须得干净。相声也讲工艺。问:影视和相声以及您的收藏事业,您怎么分配精力?相声已经占很小比例了是吗?杨议:相声慢慢得恢复恢复。跟年龄也有关系,拼杀不动了。年轻人一起来,你干不过他们。大虾米个儿是大,那是死的,小虾米个儿小,但它是活的,人家准吃那活的、新鲜的。我说是恢复恢复,但估计回不去了。杨议:乐观,肯定乐观。长江后浪推前浪,新人辈出,相声这行永远也丢不了。因为相声妙,相声快,谁都干不过它。问:您现在演出少,还能保持一个相声演员的敏感度吗?杨议:有。但不像当年,夜里想到什么主意马上起来就开始写。问:2019年央视春晚,你们父子俩和冯巩老师他们的节目是参加了审查的,最后放到北京春晚来演。杨议:冯巩人家演了好几十年都没下来,跟我们一合作,让我们给弄下来了,我们就有这么大“方”劲。2019年北京春晚,杨议和冯巩、郑健、贾旭明表演节目问:但你们爷儿俩还是上了元宵节晚会,这是你们争取的还是……杨议:初十才给我们打电话。头过年忙活一个多月天天排练,我们过年都快忘这事儿了,导演说十五您得来一段儿,我问来哪段儿,导演说您随便。我爸记词儿记不太住了,我真正的活思想就是跟他上去玩儿一趟。问:去年10月相声小品大赛你们俩展演那一小段儿,我们看着也是挺感动的。看您给他提词儿,观众不觉得是演出事故,反而感觉更亲切。问:您现在给老爷子提出要上个什么节目,他什么反应?杨议:走啊,去啊,他一句词儿还没有就愿意跟你去。我问你知道我说什么吗,他说你爱说什么说什么,反正我就随着你说。问:对于观众来说当然是愿意多看到老爷子,但又怕他太劳累,尤其央视春晚准备周期又特别长。杨议:还别说坐车,就上车下车一天来四回你受得了吗?现在我就让他在那屋,我看着他,我这是“双规”他。问:老爷子现在出门不是那么方便,那您想过找新搭档的问题吗?杨议:还没想呢。把这一半年忙活完之后,我可能要恢复几段传统相声。但我现在不能跟别人说相声,那对老爷子来说是伤害。杨议:对。观众心疼老爷子不让他上台,但这些年大家看我们俩看习惯了,我要跟别人说大家还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