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闽九：梦断峰巅

前情

第59集 新秦始皇统一天下：功成

梦断峰巅

王闽九

一场划时代的盛典即将揭幕。为此，小说《功成》的作者精心铺排背景：秦王赢政最后的对手——齐国，早已失去血色，衰败得不堪一击。在齐的哭丧、逃难中，秦兵秦将霸气登场，宰齐牛，升篝火，嚼牛肉，也嚼往事：前些年，最难啃的楚国都啃下了，如今的齐国根本不费事，胜利的曙光近了。令秦国大帅王贲大喜过望的是，“月上柳梢头”时，竟然就获得快讯：齐国开城投降了。他“激动得腿都软了”，“跌跌撞撞”地进宫报喜去。

盛典揭幕，中国首个封建君主专制、中央集权制的大秦帝国，横空出世。

往日的秦王赢政，秒变秦始皇。先前屈原可以信手拈来自称的“朕”字，此时被赢政钦定为皇帝专用的自称。他踌躇满志，睥睨天下，展望未来：“携既寿永昌玉玺，子孙后代称二世三世，乃至万世，延绵不绝”。

这个大独裁者，十三岁继承王位，三十九岁自授“始皇帝”。那表情，不消说，“试看天下谁能敌”。同时代的神童甘罗，虽然十二岁就因功被授上卿，但随即无影无踪，生死不明。而秦王赢政年少时的能耐，其实远超甘罗，善于周旋于政治权利游戏中，没有东汉小皇帝刘协受制于人、终生憋屈的傀儡人生，更没有古埃及法老图坦卡蒙九岁登基十八岁离奇暴亡的遭遇。图坦卡蒙靠着墓葬金面具等稀世珍宝名扬后世，赢政可是凭翻天覆地的变革震铄古今。

的确，秦始皇拥有盖世之才，并且是实干家。他善于利用天时地利，善于“站在巨人肩上”，高效推进他的统一战略。

往日的秦国，从一个极其弱势的附庸国，发展为日渐壮大的诸侯国。并在争霸战争转型兼并战争中，成功挤入战国七雄之列。其历史进程，耗时五百多年。可谓“路漫漫其修远兮”。而秦王赢政凭借秦国长期励精图治的家底，凭借秦国上下数代国君累积的功绩，仅花十年时间，横扫六国，终结诸侯分裂割据的局面，终结贵族王侯专政的王国时代，成功建立起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多民族的、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国家，声威赫赫的秦朝。影响深远，“百代都行秦政法”。他被誉为“千古一帝”。

这个自授“始皇帝”的赢政，绝未料到，西汉的司马迁在《史记》中，居然称汉族为“秦人”。近代学者王国维的考古结论竟是：汉代“皆谓汉人为秦人”。而北方和西北各族也习惯呼汉朝人为“秦人”，印度、罗马、波斯、希腊则视中国人为秦人。有一种说法，外语“China”最初并无瓷器之意，其发音来源于“秦”字。

谁人不知，铁腕赢政，在一统天下，登峰造极之时，极其重视世界古代史上最伟大的军事防御工程——长城。他凭借地利捷径，下令连接、修缮战国时期的北方长城：秦、赵、燕三国。这项浩大工程，成就了“万里长城”之说。冷兵器时代，威力无比：“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尽管如此，还是没能阻止帝国大厦轰然倒塌！

祸起心魔。严刑峻法，穷奢极欲，滥用民力，甚至透支民力建造阿房宫和陵寝等。终于，走投无路的农民揭竿而起，天下云集，秋风扫落叶一般推翻外强中干的秦朝帝国大厦。

西汉贾谊《过秦论》一针见血：“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这是个功亏一篑的历史教训。

有意思的是最后那场惊心动魄的夜宴：赢政大快朵颐地猎奇专供帝王独享的黄布骡肉。大臣们窃窃私语，馋涎欲滴。丞相与李斯低声交流后，惶恐不安。俩人决心佯装不知，之前唇齿留香的千般美味，渐渐化着“一嘴的苦涩，那味道比苦胆强不到哪去”。作者以这个精心设计的舌尖上的品味，结束帝国盛典故事，寓言式地暗示：始皇帝赢政登峰造极之时，如影随形而来的，就是大秦帝国“既寿永昌”“延绵不绝”的幻灭。

刊发于2021.9.23《劳动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