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健：我的永胜园
我的永胜园
姚健（小名建平）
A people without the knowledge of their past history, origin and culture is like a tree without roots.一个民族不知道他们过去的历史、身世和文化就像一棵无根之树。
——MarcusGarvey 马库斯·加维
我不知道中国乃至世界上最美丽的村庄在哪，但我骄傲地说：我知道世界上最好听的村名——永胜园，她位于被誉为“夏天的绿翡翠、冬天的白玉石”的塞上绿都右玉县。这里因生离死别的走西口和战天斗地的右玉精神而闻名全国。一般的村庄常以庄、堡、沟、洼、梁、窑、营、屯等命名，而这个以园命名且冠有永胜二字。可见，我们的先辈对这个姚氏家族很高的期望：让他们的子子孙孙生活在花园般的村庄里，永盛不衰。
据说是由于远古时代的母系氏族造成了中国最早的姓氏大多数是女字旁，姚就是其中之一。舜作为五帝之一，传说就是姓姚，生于姚墟（今山东菏泽），制都在蒲阪（今山西运城永济）。听姑姑讲（出生于1928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我想大约二百多年前），碾盘洼子村的姚功、姚赞兄弟俩跋山涉水，来到这个沟壑纵横、崎岖不平、河流夹击的地方繁衍生息，并取名为永胜园。在她们小的时候，每逢过年，家家户户都会供奉这兄弟俩。可能是这兄弟俩后来又养育了三个儿子，并且并排着各筑一处窑洞院落，也就有了后来的东院、西院和当中院这三个分支。我是当中院的，我爷爷的爷爷有四个儿子，其中两个搬到了林家堡，我是留在村里老四（小名叫四狗子）家的后代。可惜，近年来整治村容村貌的措施让这些旧院落的痕迹和后来的窑洞已不复存在。
村子南面如今松涛阵阵的九连山原先是几代人开垦出来的田地；村前坟地旁的杏树、里沟湾的大榆树都承载着每个在村里长大的人的童年记忆——摘酸毛杏儿、吃榆钱儿。北面的大庙山，曾因庙会而远近闻名，现在只有断壁残垣和满坡的杏树，当然还有曾经的传说；东面是团山，西面是外出通道。村前的无名小河早已干涸，除非夏天大雨过后河道才有山洪。虽然北面的马营河清澈依旧，但宽阔的河道只有窄窄的水流。夏天还可以看见成群的小鱼儿和蝌蚪，但没有了拿着玻璃罐头缸和卧柳条编的笊篱结队捞鱼的小伙伴们了。长大后，我才知道这由东向西流淌的河在中国并不是很多，也不再认为每个村子的人都是同一个姓氏。
村里的磨扇和碾盘也有抹不掉的记忆。每逢过节，村子里家家户户都要推糕面，特别是八月十四、十五这两天，小孩子们还要拿着小碗，端一点淘好的黄米去占碾子（实际上就是排队，因为大人们正在农忙时节）。秋收后还会用骡子或驴拉碾子来剥谷子、碾黍子。如今，他们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静静地安放在新修的村委会前。门前的二扒叉杨树反而没有记忆中的粗壮了，旁边还多了一些健身器械。村下的那口井，虽然没有井盖，雨水甚至羊粪偶尔也会掉进去，但她给全村一代又一代的人和牲畜们提供了山泉般的水。每天清晨，挑水的人们都会让溅洒出来的水淋得一路都湿漉漉的。
村子里孩子们的童年是快乐的。上树、掏雀儿、挖格羚；弹弓、打岗、滚桶箍（铁环）、拍火柴盒；点羊粪钵儿、跳圈儿、打元宝；楄酸溜溜、拔辣麻麻、刨狼泡、刨甜草苗、挖面饥饥；滑冰车、打滑擦儿、打跃翻身；掏蜜蜂儿、套兔子、溜土坡（类似于城里人花钱享受的滑草）；捣蛋的孩子们还挖闪闪窖搞恶作剧、偷拔萝卜摘豌豆荚。真可谓强身健体，拥抱自然，童年快乐每一天！
可这赋有永胜之意的小小村落也曾饱经风霜，见证过黒摸队、洋烟（罂粟）种植与吸食、日本鬼子、走西口，当然也庆祝过祖国的解放，沐浴过改革的春风，体验到社会主义新农村和全民脱贫的优越。
每个人更忘不掉，每年六月十八李达窑持续近半个月的交流会。李达窑乡与内蒙古接壤，全乡地形北高南低，李达窑在中间。村子的人要赶会就得刚吃完午饭就顶着炎炎烈日出发，过了河，爬上足有四十五度的山坡，绕过老雨沟，徒步将近一个小时。回的时候就省劲容易多了，特别是看完夜戏，炎热褪去，趁着月色，每个人都在下坡路上走得飞快，哪里有坑儿哪块石头可以踩都好像熟记在心。那会场热闹拥挤、熙熙攘攘的场面好像现在任何一个活动都比不上，也验证了当时“好吃不过的油炸糕，红火不过的李达窑”的说法。这交流会的热闹场面是每个经历过的人说不完道不尽的记忆，它的复兴是沿袭大庙山的祈求风调雨顺的庙会。虽然这是个庄户人忙碌的时候，但是人们都会忙里偷闲，搁下手中的活儿，穿着与粗糙的手、晒得黝黑的皮肤不相配的见人衣服从十里八村赶来。熟悉的人见面打招呼无非两句话“也上/下来看了？”“今年庄户（庄稼）怎么样？”一到村边，就听到各种叫卖声，人声鼎沸、尘土飞扬。二分钱一玻璃钢化杯的粉红色或绿色的甜味冷水是孩子们最实惠的爱，冰棍儿雪糕可是个别人的偶尔享受。卖衣服、布匹的，卖瓜果、调味料的，卖耍活儿（玩具）、农具的，修表、镶牙的，大东头的场面上还有牲畜交易和马戏表演，偶尔还有搞个小偷小摸的小狸子（扒手）。人群里穿梭的捡杏核的老奶奶、哭叫着要家长买吃买玩的小孩童都点缀着逛会的热闹。戏台前看戏的人们更是挤得水泄不通，中间的坐在砍伐下来专供人们看戏坐的大树干上，四周的挤来挤去，摩肩擦踵，不时还有打场子的挥舞着帽子喊叫人们坐下或不要挤。站着的大人们肩膀上还坐着小孩子，他们看着根本不想看的台上出出进进的戏子们。小孩子们感兴趣的是热汗汗地跟着大人，能不能赚个吃的玩的，好回去和同伴们炫耀一下，有的则挤在戏台侧口窥探戏子们怎么打扮化妆，如果家长能带着看个马戏那就再好不过了。想透口气的人们就退到后面的供销社前，聊天拉话。现在看来，当时的热闹拥挤主要应该是巷子窄、戏台小的原因，实际上人并没多少。现在的供销社已经返修，戏庙园也铺了砖地，新戏台也建到外面。这里的一切只能静静地等着每一个经历过的人来回忆。
那么，这碾盘洼子村又在何方？借助现在发达的网络和通讯，我在最近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同名的村庄——河北省张家口市尚义县八道沟镇碾盘洼子村。经过多次联系现在的村民，他们热情相助并询问健在的长辈，但还是没有准确的信息，现在村子里40多户中没有姓姚的，主要是姓冯、李、景、田、刘和曹的。但考虑到当时的年代、彼此的方言、两地的距离，我曾以为就是这里。或许他们是持续近四百年的从明清到民国初年的浩浩荡荡的通过杀虎口和张家口走西口的逆行者或者中途驻足者。但村里其他人说这个村子叫磨扇凹（方言读洼），位于内蒙古和林格尔县新店子镇，现在只有三户人家，都不姓姚。姚氏家族后来又搬迁到附近的黄草梁村，现在大多数在和林格尔县城或呼和浩特居住了。寻根看似有据，年代不太久远，但到底哪个确切？有机会我一定实地走一趟，问问老乡们，争取弄个水落石出，否则越来越被淡忘了。
如今的永胜园姚氏家族分布在周边各地，虽然没有地位显赫的名人政客，但不乏默默无闻、吃苦耐劳的淳朴公民。不管我们身在何处，都应该了解自己的身世，绘出自家的家谱，让它成为我们永远的记忆和财富。
你知道更多的家族信息吗？快问问身边健在的长辈，把这笔宝贵的财富留下吧！
2021-9-22
白羊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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