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开课讲义│念奴娇作法 / 四六文摘

念奴娇

琐烟阁填词讲堂

格律作法

《念奴娇》，又名《大江东去》、《酹江月》、《壶中天》、《百字令》等。姜夔词名《湘月》，自注即《念奴娇》“鬲指声”，盖与原调声乐不同，用此调名者宜遵。按：此调有平韵、仄韵二体，句读略有差异，以下只讨论仄体。

格律

双调一百字，上下片各十句，四仄韵。

过片首句拗句。

上下片末句皆拗句。按：“历历”之前一个“历”字，乃是以入作平之用，此处宜平声。

姜夔词于过片有短韵，其他无异。

句式

上片第二、三句，有作前三后六之九字一句者，如东坡另词“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按：此种断句之不同，在其他词调中亦多见，如《满庭芳》、《满江红》、《南浦》，可以参考。另如十字作三七为一句，或五五为两句，亦同此类。

下片第二、三句，有作前四后五，有作前五后四。五字句可用领字格。又按：句式之变化，相应引起句中平仄变化，原则上，此九字间不得有拗句。

上下片第三节两个四字句，对仗无要求。

声情主题

此调声响高亢清亮，可抒写纪游、怀抱等题。用入声韵可发豪迈之情，激越清旷，苏辛一派词家多喜用。

元稹《连昌宫词》自注：念奴，天宝中名倡，善歌。每岁楼下酺宴，累日之后，万众喧隘，严安之、韦黄裳辈辟易不能禁，众乐为之罢奏。玄宗遣高力士大呼于楼上曰：“欲遣念奴唱歌，邠二十五郎吹小管逐，看人能听否？”未尝不悄然奉诏。王灼《碧鸡漫志》卷五引《开元天宝遗事》：“念奴每执板当席，声出朝霞之上。”

章法

此调单起，所谓“单起之调，贵突兀笼罩”，首句以直接入题为佳，且能统领或笼罩全篇。全篇按八声章法。上下片末以拗句作结，为用力之处，宜振起。上下两片词意要紧处亦各在最后一节（并非仅在末句，试体会以上词谱东坡词）。

例词解析

辛弃疾

念奴娇书东流村壁

野棠花落，又匆匆、过了清明时节。刬地东风欺客梦，一夜云屏寒怯。曲岸持觞，垂杨系马，此地曾轻别。楼空人去，旧游飞燕能说。闻道绮陌东头，行人长见，帘底纤纤月。旧恨春江流未断，新恨云山千叠。料得明朝，尊前重见，镜里花难折。也应惊问，近来多少华发。

此稼轩重过东流村，忆旧时所遇女子而感。首节点出时节，注意第二句句式，此词及以下玉田词，多有于此处断为前五后四者，均误。次韵入客梦之主题，三节为追忆，四节怅然之意。过片托辞行人曾见，次节仍写恨，旧痕未消，新恨又来也。三节假想重逢情境，末节以淡语作结。此首以赋笔写出，层层推进，而难得稼轩写得真情流露，缠绵若此。或以为有寄托之意，恐解读过度耳。

张炎

壶中天夜渡古黄河与沈尧道曾子敬同赋

扬舲万里，笑当年、底事中分南北。须信平生无梦到，却向而今游历。老柳官河，斜阳古道，风定波犹直。野人惊问，泛槎何处狂客。迎面落叶萧萧，水流沙共远，都无行迹。衰草凄迷秋更绿，惟有闲鸥独立。浪挟天浮，山邀云去，银浦横空碧。扣舷歌断，海蟾飞上孤白。

宋亡元始，新朝召集艺人赴大都写金字《藏经》，玉田亦被征，词作于北上途中。“扬舲”二字入题，中分南北，此借长江言黄河。“笑”字颇有苦意，此二句之另一层意思，谓当年之金宋南北对峙之势而今已不复存在。次节跟进，曲笔慨叹朝代更叠，“须信”和“却向”暗示无奈。三节细写河面及两岸，上片末节以野人惊诧，意乃此境少有人来。过片承上写所见，二节用闲鸥以衬己之不能自主。三节变化视角，亦应注意“挟”、“邀”两字。末结收束，以长歌明月表其心迹耳。

姜夔

念奴娇

予客武陵，湖北宪治在焉。古城野水，乔木参天。予与二三友，日荡舟其间，薄荷花而饮，意象幽闲，不类人境。秋水且涸，荷叶出地寻丈，因列坐其下，上不见日，清风徐来，绿云自动，间于疏处，窥见游人画船，亦一乐也。朅来吴兴，数得相羊荷花中，又夜泛西湖，光景奇绝，故以此句写之。

闹红一舸，记来时、尝与鸳鸯为侣。三十六陂人未到，水佩风裳无数。翠叶吹凉，玉容销酒，更洒菰蒲雨。嫣然摇动，冷香飞上诗句。日暮。青盖亭亭，情人不见，争忍凌波去。只恐舞衣寒易落，愁入西风南浦。高柳垂阴，老鱼吹浪，留我花间住。田田多少，几回沙际归路。

此白石又一体，过片用短韵。首句入题，有船有荷。次节水佩风裳写荷，三节更描荷叶荷花，上结落在末六字。过片青盖承上，情人承鸳鸯为侣，次节恐夏去秋来，故三节乃索性长住花间，末节更写来游多次。

姜夔

湘月

长溪杨声伯典长沙楫棹，居濒湘江，窗间所见，如燕公、郭熙画图，卧起幽适。丙午七月既望，声伯约予与赵景鲁、景望、萧和父、裕父、时父、恭父，大舟浮湘，放乎中流，山水空寒，烟月交映，凄然其为秋也。坐客皆小冠綀服，或弹琴，或浩歌，或自酌，或援笔搜句。予度此曲，即“念奴娇”之鬲指声也，于双调中吹之。“鬲指”亦谓之“过腔”，见晁无咎集。凡能吹竹者，便能过腔也。

五湖旧约，问经年、底事长负清景。暝入西山，渐唤我、一叶夷犹乘兴。倦网都收，归禽时度，月上汀洲冷。中流容与，画桡不点清镜。谁解唤起湘灵，烟鬟雾鬓，理哀弦鸿阵。玉麈谈玄，叹坐客、多少风流名胜。暗柳萧萧，飞星冉冉，夜久知秋信。鲈鱼应好，旧家乐事谁省。

此白石又一体，以湘月为调名者宜遵此。

首节叙缘由，次节写到乘舟，三节详写江上渔人飞鸟初月，结在“中流容与”四字。过片由容与而下，写随行女子歌舞，下节相从诸子谈玄说理，为又一重活动。前二节人物，三节仍写景，萧萧冉冉而夜已久，末节由秋信而生思归之意，用张季鹰事。

蒋捷

念奴娇梦有奏方响而舞者

夜深清梦，到丛花深处，满襟冰雪。人在琼云方响乐，杳杳冲牙清绝。翠簨翔龙，金枞跃凤，不是蕤宾铁。凄锵仙调，风敲珠树新折。中有五色光开，参差帔影，对舞山香彻。雾阁云窗归去也，笑拥灵君旌节。六曲阑干，一声鹦鹉，霍地空花灭。梦回孤馆，秋笳霜外呜咽。

先写入梦，梦中之境，次写闻乐。下片续写观舞，再以空花破灭回到眼前梦醒，盖因笳声而有所梦也。次序明晰，首尾照应，结构严整。

讲师作品

念奴娇

一丸冰魄，散孤光冷射，江天无极。谁把高秋将去处，认作团圞消息。异客情怀，故园魂梦，索莫成追忆。被他兜起，百千都向今夕。仿佛远渚苍烟，乱山争簇，过尽飞鸿翼。歧路短长亭子在，识得前尘堆积。渐杳街声，依稀歌吹，露下梧桐湿。但教沉醉，危阑休更凭立。

又

倏雨忽晴，是人间天气，自然凉薄。野马浮云多变幻，缥缈蜃楼烟阁。覆鹿何时，栖槐那处，大梦都谁觉。燃犀休照，摄魂光怪如昨。却笑过客年来，问桃访李，误尽东风约。不似从容湖海上，惯看巢樯乌鹊。投老机心，嗟余哀乐，未废惟丘壑。好凭沉醉，学他双臂相搏。

又凤凰山栈道

幽奇眇莽，染翠岚浓淡，远峰明灭。信是神工疏凿出，半壁丹梯横绝。贯索悬桥，撑空飞阁，骋目心魂夺。振衣而上，四围山水之窟。更有相揖乔松，避人鼯鼠，所历俱鲜活。雨意泠泠苔色湿，仰挹清风披拂。指点川原，啸歌声答，逸兴翩然发。未须归去，待他新月孤洁。

湘月

碧华似织。向霜天、照遍烟景云物。洒落高寒，漫并入、几许花尖萍末。百尺楼台，千家灯火，笑语相重叠。探窗何事，客心自古清绝。须信聚散悲欢，姮娥未识，尽空成圆缺。玉宇无尘，为隔断、人世翻然凉热。好趁柔弦，还依脆管，缓缓听歌诀。闲凭虚度，晓来雁字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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