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卷而坐,犹觉翏翏之逼耳,于其状物之美也,未及其暗藏之理也。
关于天籁所引出的境,在文字上美极了。为了讨论的方便,我们引用一下原文:
子綦曰:“夫大块噫气,其名为风。是唯无作,作则万窍怒呺。而独不闻之翏翏乎?山林之畏隹,大木百围之窍穴,似鼻,似口,似耳,似枅,似圈,似臼,似洼者,似污者;
激者,謞者,叱者,吸者,叫者,譹者,宎者,咬者。
前者唱于,而随者唱喁。
泠风则小和,飘风则大和,厉风济则众窍为虚。
而独不见之调调、之刁刁乎?”
子游曰:“地籁则众窍是已,人籁则比竹是已。敢问天籁。”
子綦曰:“夫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已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
庄子说风是大块噫气。是说风是大地打的嗝。也可以说是大地的呼吸。大地不呼吸则已,一旦呼吸起来,即作,则众窍怒呺。这里大块与众窍,作与怒号,形成了对应关系。如同前文中的吾和我,当我离开吾,则心如死灰。反之,当我回到吾,则心顿时有了神机。众窍的声音来自大块噫气的发作。而独不闻之翏翏乎?这个设问是问子游的,更是问我们的这些进入庄子语境人的。又随着在对“众窍怒呺”极尽描写之后,再次设问。这次是:你看不见吗?“前者唱于,而随着唱喁”,一个调调,一个刁刁。有作,有应。王安石看明白了,因此他说,那后面暗藏这一个理。也就是庄子后文要说的。一切都从寓言开始,我们说过,这正是庄子的写法,这样的写法,是为了让入境者自察其状,而自生其心。若只觉其美,而不察其藏,则不能再入。为了让人生疑问心,生觉察心,庄子不得不安排子游问出一句来。子游说,“地籁则众窍是已,人籁则比竹是已。敢问天籁。”但子游以为地籁是众窍,人籁是比竹,那是甚浅的认识,当然也是误读。三是、夫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已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显然这里否定了自已,自取,表面在问,“众窍怒呺”的怒是谁给的?我们已经知道是大地噫气,那么假若,如子游所言,这是地籁,那么人籁的后面又是谁?显然比竹,是个误会,因此,以夫子不答为呼应,而实际上则是说明其非。同样,也暗示我们,要先暂时放下,但请牢牢记住此处已经留下了两个话头:“当一个沉迷于调解世俗与自我之间的关系时而无法自拔的人,蓦然顿悟到这人生的荒谬性时,他面临的世界将会呈现出一个完整的混沌之态。”“一旦世界失去幻想与光明,人就会觉得自己是局外人。”加缪的困惑和顿悟,在于失去幻想和光明,此时的世界不再清晰而变得混沌,而自身则置身事外,成了彻底的局外人。这并非庄子所要去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