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 队

排  队

虽然过了“处暑”节气，屋里还是又闷又热，出门透透气，觉得凉爽了许多。裸露的臂上感到有微微的雨丝，抬头望望，天阴沉沉，雾蒙蒙，雨丝偶尔湿在脸上，凉凉的，润润的，很是舒服。我走在这似雨未雨的空气里，和来往的熟人打着招呼，毫无目的地观察着这多姿多彩的世界。

走到正华小区门口，马路对过一列弯弯的、长长的、极不整齐的排队，吸引了我的目光。好奇心让我驻足，这些人排队干啥？怎么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头儿老太太？看病？购物？还是领啥东西？

这些老头儿老太太，有的手里攥着简单的布包，有的胳膊上挎着精致的小花皮包，有的提着某银行送的尼龙袋子，有的手里拿着孩子们不用的“小手包”，有的手里啥也没拿，有的和前后“队友”交谈着……相同的是：这队伍里的人都是满头白发或花白头发，都是微驼的背，都是脸上长了或多或少的斑块儿——一群饱经沧桑的老人。

顺着排队望到队首，是一个门店，门店牌子上写着四个红色大字“小许到家”。那大红色字体在周围暗沉环境的映衬下熠熠生辉，着实有点儿耀人眼目。“小许到家”这店是干啥的呢？一堆老人把门口围得严严实实。屋里连个亮光都没有，屋子很窄，纵深很长。看病？不像。买东西？不见有人出来。

问身边一个骑三轮休息的老头儿，坐在三轮车上玩手机的老头儿孙女说：“那是刚开的一个超市，那些人排队买东西呢。必须得扫码进群。”那意思是：你没在群里，人家不卖给你。我问：“刚开业，东西便宜吗？”老头儿说：“茄子便宜，一元一个，挺大的个，得扫码。”“其他东西呢？”老头：“一天就便宜一样东西。”

哦，明白了，为了吸引顾客，每天有一样特价商品并且锁定客户。让消费者有送货到家的感觉，“小许到家”乃一实体店。老头老太太为了每天的便宜商品，不惜年老体衰，在这排列长长的队伍……

雨丝变得密密匝匝，我在树下继续往前溜达。

走了不到50米，马路对过一个明亮阔气的门店出现在眼前，门店上方圆圆肚子的“大雪人”手拿冰激淋，笑眯眯地站在红色的墙上，憨态可掬，引人注目。“雪人”下面，“蜜雪冰城”四个白色字体，镶在红色背景墙上，显得尤其醒目。店内灯光烁烁，在这阴雨天里，行人到此都会为之精神一振。

我也不由得隔着马路望去，呵，这里也在排队。

店内L型吧台前的椅子上，坐满了少年。他们有的端着纸杯在插吸管，有的在吮吸纸杯里的饮料，有的在吃冰激淋……还有个小朋友跪在吧椅上，眼巴巴地看着服务员做奶茶，他身后的姐姐在扫码。接着这对姐弟，队伍排到了门外，排到了门口的台阶上，排到了台阶下，排到了细雨里五六米远。

在队伍的一旁，站着五六个穿校服的男孩，他们每人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冰激淋，边吃，边笑，边打闹。他们全是少年，全是十五六岁、十七八岁的少年。他们脸上充满了青春，洋溢着朝气；他们活泼灵动，稚嫩天真；他们无牵无挂，无忧无虑。他们喜欢这里的甜蜜冰爽，喜欢这里的宽敞明亮，喜欢这里的潇洒飘逸。于是他们“一掷千金”，霸气刷单，幸福着自己的幸福。

少年们为了自己的甜蜜“幸福”，不惜冒着密密匝匝的细雨，排在这长长的队伍里……

我往回返，又路过“小许到家”。

老头儿老太太们为了全家能吃到便宜的茄子，不惜冒着密密匝匝的细雨排在那更长的队伍里……

雨下得越来越紧，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不由得想起蒋捷的《虞美人·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

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

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

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

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2021年8月。

作者：然后

◆然后：夕阳无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