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丽：棋逢对手（11）人除了利益，还有情怀
棋逢对手---提醒
彭董这一天都在忙，酒厂正和人谈合资的事，商贸公司那边有个外贸的合同，一上午都是处理这事，乔亭的邮件，他到了下午两点才有时间看，看完了，他基本上明白了什么意思，这个专题汇报的结果，他已经料到了。
他当时看到邮件的最后一句备注，以上内容，在之前的日报，都有汇报。
他这一刻，明白了，日报的意义，可能，全公司，只有他和乔亭明白，他定的日报，可是他直接管理的下属，只有乔亭和酒厂的厂长在遵守，不过厂长倒更像是流水帐的汇报，他好似不明白这件事的意义，只是服从惯了，让干就干成了流水帐。
从流水帐里找工作动态，当然不如乔亭汇报的一是一二是二，有重点有补充。可是，各有各的好处，乔亭其实，在一年里，反复提到过市场调查的意义，偶尔阶段性的汇报，他都以为是例行公事，原来伏笔在这。
他当时没时间分析了，这一天的工作内容太多，他的秘书主要管事务性的事，决定性的事，自然还是他自己动脑子，他有一刻考虑，乔亭的岗位是不是要调整一下，现在看来，让她真的做这个管营销的副总，是不是真的合适。不过，这事，不是短时间做决定的。
汇报时，他态度平和，连向总也没看出他事先看过材料，他的养气功夫到家。所以向总是真没看出来。
现在，他伏身在电脑前，看着和外贸公司的合同文本，他有些烦躁，法务部做事太不经心，这么明显的合同漏洞，都没有看出来，他直接打电话给法务经理，那个合同文本，你审了吗，经理有些犹豫，没有，我这几天合同太多，这个是常规性的。
彭董说，你自己看了再说，以后，凡所有发出的合同，不管对内对外，你都要审批，不够人就招聘，再有这样的事，你写辞职信吧。
乔亭一直站在对面，她不确定彭董对她的态度，是故意晾着她，还是真在忙，听了这话，她有些吃惊，明显的是，彭董的情绪不佳。
她不可能真的情商太低，她起身，给彭董的茶，重新倒上水，放过去，小心打量着彭董的表情，您这边有什么事，我能做的。
彭董看看她，你做的事，我倒是无可挑剔。
我都不知道，是不是你该和法务换换。他总是让人找到毛病，你是连我都挑不出毛病。
乔亭低头，这话里的火气，她听得出来，可是说什么，检讨吗，她不能认错了，认了，有些事不好解释，不能扯到立场上。
她有些不知所措，不过，明白这种场合，不能一直冷场，既然彭董不审合同了，她也不能一直罚战，她只能低姿态，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是哪里做的不对。
彭董端起茶，慢慢地品着，心情平复些。
沈帆那个渡假酒店的提案，他无可无不可，他只是想借这件事，试一下郑董的底，郑董一直不接话，今天的专题汇报是给向总施加压力，可惜，这压力，让乔亭的专业和精细给化解了。
他背靠在沙发上，终于指指对面的椅子，你坐吧。
乔亭不是江寒星，不能真的罚战，如果是江寒星，把事弄成这样，他早轰出去了，若在体察心意上，他最满意江寒星，若最有防范还是对沈帆。
他看乔亭，你错在哪里，不知道吗。
乔亭真不知道，如何认错。她只能说，我真的不太明白。
彭董说，你这个提案，不是今天才做出来，从整理到打印，十点钟到不了向总手上，你是接了他的电话，直接打印就成，就是说，这个材料，早在你电脑里，为什么，现在才发给我。
乔亭心想，彭董是太厉害。
她只好解释，这只是一个备而不用的，没想到，真必须拿出来。
彭董看她，备而不用，为哪个准备，沈帆。
乔亭点头。
彭董说，你和沈帆是敌人吗。
乔亭鼓足勇气，不是敌人，可也不是合作伙伴，他一直想把我踢出地产。
彭董挑眉，我不知道，你原来什么都明白，我以为，你只是低头做事。
乔亭叹气，我只是不表态，不等于我不明白，他想去地产，我没意见，我没挡他的路，要不然，我一直还在咱们的推广公司好了，现在，推广公司形同虚设，我还遗憾呢。
彭董此时倒平静了些。如果是这个立场，他可以接受，他相信，乔亭没胆量和他唱对台戏，他问，你认为，我怎么看这个材料。
乔亭说，我说实话，我个人感觉，你将来肯定要控股，如果控股，那么，会考虑地产的长期发展，不是为了目前的款项快速回收，就不考虑项目的品牌。在这一点上，我感觉您和向总没有冲突，他是为了个人声名，你是为了长期品牌。
她说得直白而大胆。
彭董点了点头。继续说，我听着。
乔亭说，向总有半年，就要退了，我不知道您的后续安排，但应该不会是我，我可能是一步闲棋，但是，棋子就是棋子，到了战场上，也必须给自己一个位置。
彭董有鼓掌的冲动，此时怒气烟消云散。他表情真的平和。不过，语气还是严肃，哪怕是你的分析，有道理，你今天的举动，还是让我被动。
乔亭敏感地觉察到了彭董态度的变化，可是，您赢得了向总的尊重。
彭董反问，我在意向总的态度。
乔亭点头，介意，如果向总愿意和您在某些事上，达到一致呢。他也要为工程部考虑，为唐滔考虑，他有他的顾忌。
这一刻，彭董终于松了口气，如果你是这样想的，今天的事，算你过关。不过下不为例，我已经第二次和你说这句话，你有些事，应该提前汇报，不是给我个措手不及，如果我今天没时间看你的邮件呢，我会真的被动。
乔亭点头，是。她感觉，今天这一关好似过了。
可是她仍然不明白，彭董的想法，对于地产这面，彭董怎么想的，当然要取决于，彭董和郑董的谈判，控股的事，一直没有下文。不过，她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太大的局，她看不懂，也没那个兴致。
彭董却问，你感觉郑董，会让出那最关键的三个点吗。
乔亭有些惶恐，我，我感觉，他可能在等时机。
棋逢对手---时机
郑董的家，都移民到了国外，他一直没走，可能就是要一个时机，一个合理的价格，当然也有可能，他本人舍不得，这家公司，是他一手创立的，他有他的情怀，乔亭是相信人除了利益，还有情怀的。
彭董沉思，等，他可不愿意一直等下去，有些事，就因为目前的状态，限制他的发展，地产这边的事，他是想推进，乔亭的不以短期业绩损失长期品牌，他能接受一半，他的想法是，如果他控股，会加快开发速度，那么销量是要提，可以通过投放广告或者一些活动来维护品牌，目前的周期太长。可是不控股，他其实是支持乔亭目前的策略，毕竟路还在修，目前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同意沈帆的酒店计划，是因为，他知道县里的渡假村项目，这一带是县里要重点开发的旅游景区，他了解的投资规划还是庞大的，这个酒店，长期看来是不错的，不过，他希望是能把五星级酒店的规划，融入到渡假村里，他考虑让沈帆推进，不过之前沈帆给地产找点麻烦，他不介意。
他把渡假村的资料，递给乔亭，乔亭看了看目录，我听说过一些，不过好似争论挺大了，李副县长是有远见的，目前县里的产业，都是高污染，肯定以后会受影响，他想转型，可是老县长好似不太积极，所以这事，一直推进得特慢，尤其是渡假村的核心位置，那个村子的拆迁，一直不好做。
彭董点头，你还是做过功课，那个村子拆不动是因为老县长是那个村的。不过，明年换届，看李副县长，能不能去掉那个副字吧，工作还是要先做，总不能换届之后，再联络，那时候太晚了。
乔亭眼睛一亮，您打算让沈主任现在开始推进。
彭董心想，这方面她倒是比江寒星和沈帆领悟得快。
乔亭有些不解，既然沈帆要推这个，何必现在和地产为难。
彭董并不解释，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名片是烫银的，上面只印了三个字金簪草，她一愣，这是全市最大美容护肤机构，这几年他们也做形象指导。
彭董拿起座机，打了一个号码，简单的几句话，明天上午我让乔亭过去，你安排一个专业的人士，指导她化妆，不用太复杂，简单易学能上手就成，另外指点一下她如何选购商务套装。对，就这样。好，明天上午九点，过去找你。
乔亭惊讶，这是什么意思，这也用指点。
彭董说，你明天去金簪草总部，找李悦，半天吧，她会找人指导你。
乔亭听说过李悦，这家机构就是她创建的。
她还是有些不解，我明天上午，这，可是上班时间。
彭董看看她，一字一句，这可是工作。他终于解释，你的审美，要提升一下，而且，你总不能一年到头，不管什么场合，都是工装吧。必要的商务套装是要考虑的。
乔亭心想，我在销售中心，穿工装多合适。
可是，她明白，彭董的安排，自然有道理，反正于她来讲，不是坏事，有机会见一下美容界的传奇人物李悦，也是极好的。从前只在杂志上见过，现在看看本人。听说，李悦还是泉子的形象顾问，当然泉子也在画展上为金簪草做过宣传。
彭董最后的话，意味深长，泉子那个团购的事，你没热情，就让销售经理对接吧，她要找折扣，你让她找吧。
乔亭心想，最大的折扣，在你手里，让她，找谁，不是找你吗。
不过，她没有说什么。
今天的事太多，有些信息，她消化不了，彭董的管理太玄妙，她看不太懂。
她离开的时候，八点多了，她打开手机，刚才见彭董，她关了手机。有几条信息，她看了看，有一条居然是唐滔的，你过关了吗，我请你吃饭吧。
她在车上犹豫了一下，这个时候，和唐滔吃饭，万一遇见熟人怎么办，她还是要谨慎些，她想了想，回了条短信，谢谢，还好吧，今天还有工作，饭就不吃了，先欠着吧。
不知道为什么发出去的时候，有些隐隐的遗憾。
唐滔这个人，相处久了，不太难说话，基本上后面工地上和销售有关的诸多建议，比如设围挡呀，安全措施呀，只要销售部开口，他都同意了，就是那个奇葩的牡丹园，他也同意了。
而在牡丹园的选址上，还真的请教专业的种花人士，而且还真的在花圃旁修建了一个小亭子，暗合牡丹亭的意味。
应该说，唐滔这个人，倒不是完全的不接受别人的建议。和他相处，比和沈帆要轻松，他起码，不是天天打着算盘，怎么算计别人，唐滔的风格，有些像江寒星，但比江寒星低调务实些，他不喜排场，穿衣吃饭都不讲究，其实，论身家，可能还在江寒星之上，可是你看他的车和服饰，都没有江寒星那么奢华，车只是性能不错的越野车，是为了方便。衣服，不见任何名牌。
江寒星的车，透着奢侈，要不是顾忌不能超过彭董，估计档次还要提，就这样，还私下里购置了宝马车，平时在车库里，节假日开出去，上班好歹还知道用单位的车。
江寒星的身上，透露的气息，就是人生得意须尽欢。
而沈帆却一直在奔向他的宏图大计划，只是手段有些欠光明。
乔亭回了家，在楼下停好车，她的感觉，就是一个字，累，两个字，真累，这种斗智斗勇的事，太耗心力。和彭董汇报工作，太累人，她怎么就没有江寒星的洒脱。
她下了车，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真吓一跳，她在这个小区里没什么特熟悉的人，搬家来也没几年，当时是看上了小区的位置，还有物业管理，她感觉有物业管理的小区，治安上应该好些，不能白交了物业费，小区这两年也设置了门禁系统，不过，也好似形同虚设，没卡的人，跟着有卡的人也一样能进来，她感觉，最安全的应该是人脸识别系统。
她回头，居然是唐滔。
她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住。
唐滔不以为然，你的简历上填写过家庭住址。
第二个问题，你怎么进来的。
唐滔说，你十万个为什么，你这的物业经理是我的战友，成了吧。
他拿着一个饭盒，是那种几层的，我来慰问一下，我估计你也没力气自己做饭吧。
乔亭只好请人入室，总不能把人撵走吧，收下饭盒，打发人，好似不太合适。只是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呀。
唐滔继续解释，因为你的老板，九点约了人，所以，你的汇报工作，不会晚于这个点。
这个信息量太大，这乔亭都不知道，她刚要开口，唐滔说，不要问我怎么知道，这个不能告诉你。你不累吗，吃吧吃吧，都是你爱吃的。
乔亭打开食盒，宫保鸡丁，腰果虾仁，还有一个酸辣土豆丝，主食是米饭，居然还有西湖莼菜汤，她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
唐滔叹了口气，你只要用点心观察一下别人，基本上人的喜好，都能发现，尤其是饮食，只要一块吃过饭，对方爱吃什么，一目了然，当然，有些人故意隐瞒是一回事，不过你没那个觉悟。你们彭董爱吃什么，基本上没人知道。
乔亭感叹，什么都是学问，你们做业务的人，都是粘上毛比猴子都精，我就看不懂。
唐滔摆好碗，你可是做销售做推广的，应该留点心，你这样子，把自己定位在一个策划师，可不适合，难怪沈帆，总说你，就是一个写字的人。
这个评价，乔亭不太反感，她喜欢写字。可沈帆的话，却是暗指，她的管理不到位了。
她不想和唐滔一起评价沈帆，不太适合，到底沈帆是彭董的人。她可以不介意沈帆，不能不介意彭董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