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见如故都应该是久别重逢!
从鄂尔多斯老家开车到云南西双版纳我的民宿平日里最多4天就到了,这次我们足足走了10天!用我三姐的话说:你这哪是赶路,完全是巡回粉丝见面会啊!
也难怪三姐这样说,我这个显能大王,嘴里连一颗麻子也含不住,还没出发就把自己的行程抖露的干干净净。
快到西安的时候,就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通话才知道,这是我一个多年的铁粉,篇篇打赏,弄得我还有点过意不去,一度专门安特他,支持已经很好了,不用篇篇打赏,想不到他反过来感谢我,说我的文字是他的止痛药,等于请了一个保健医生。
接下来的几年我居然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馈赠,偶尔有一两篇没有给我打赏,心里还隐隐觉得有点小失落。直到去年疫情,他突然就完全消失了。我在后台还给他留了言也没有回复,失落了好一阵子,感觉失去了一个多年老友般的怅惋,好在从未谋面,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当是更贴了几年,突然断更了一样,慢慢就忘掉了这个人。
想不到电话接通后,他开门见山报上了网名,我一下子就想起是他。他的声音非常厚重,带着浓浓的鼻音,是电影里才有的西安话。
他像一个多年的老友一样,不容分说地给我分享了位置,说,房间已经定好,让我办了入住手续,直接到旁边一个酒店吃饭,他在那里等我!说完就挂了电话!
虽然这些年,我因为文字结识了很多网友,但是这样毫无铺垫的去见一个网友,还是觉得有点唐突,由于开车也不好再说什么,硬着头皮就按照他发的位置到了指定的酒店。
疫情刚过,酒店冷冷清清,很快就办了入住手续,三姐说她有些劳累,我一个人去赴宴。我按照他发的位置推门进去的时候,雅间里已经坐了有七八个人,见我,其中一个站了起来,推了推身边的另一个人说:是不是你说的喇嘛哥?
其他人也都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只有刚才被推的那个人,依然端坐在哪里,微笑着招手:我在文章里看到你的照片,没错没错,和照片一样样的,也和我想象的一样!
显然这位端坐在哪里的长者就是邀请我的那位网友,其他人听他这么一确认,齐刷刷闪出一个通道,让我和眼前这位大哥坐在一起,他们反而像小弟似的,谦逊地闪到边角上。
我刚一落座,那位大哥好像老友似的,给旁边的人介绍说:喇嘛老师比你们都小,74年的,但是才华可是比在坐的都高啊!
说着还指着大家伙戏谑道:你们这些家伙,必须都关注喇嘛哥的文章,这种文章可以止疼!说完自己仰着脖子,领头笑了起来。大家跟着他附和着笑了笑,样子都很拘谨。
大哥给我倒了满满一杯酒,秘而不宣地盯着我说:猜猜,什么酒?!还没等我说话,他又仰着脖子爽朗地笑了起来:你的喇嘛哥摊帐酒呀!
我更是一头雾水,他指着对面的一个满脸胡子的壮汉说,我让三儿前几天订的!我知道你会经过西安!你没有秘密,我也没有!说完又是孩童般的笑了起来,他的笑有点像电视剧里的鲁智深。
经过这么一说,我先前的拘谨一扫而光,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而且在西安不用和他们说蹩脚的普通话,也能无缝对接。
我这才看见,他坐着轮椅。
他估计看出我的眼神,拍了拍大腿:车祸,再有半年就又是一条好汉,求事儿没有!说完又补充道:你知道我这半年为什么消失啊,就和这条腿飚上劲儿了!
对面那个被他叫三儿的壮汉补充道:西安城,大得很呢,大哥的为人,没丢咱们退伍军人的脸面!上次救人,折了!
接下来,我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缝补了一个比较完整的经过。
原来,他们都是出租车司机,平日里大家互相招呼着,尤其是这个大哥,退伍军人,养着一家老小,就凭他一个人养家糊口。去年,去华山送客人,半路连环车祸,大哥本来没事,三儿的车被撞,偏偏被卡在里面动弹不得,随时有起火的危险,大哥二话没说,下去撬开车门拽出三儿,结果被后面二度连环碰撞的车顶了过来,大哥推开三儿,自己就被撞成这样。
三儿站起来提酒的时候,闪动着嘴唇,想说几句感谢的话,结果大哥很生气,指着三儿的鼻子骂道:咽回去,球事不误!就看不起你这种怂样!
大家赶忙上来圆场,岔着话题讲大哥生活里的各种糗事:乌力吉,你相不相信,就老刘(我网友)这点文化,居然看你的文章,我们一开始打死都不相信!
此刻的大哥像个孩子,也不反驳,讪讪地笑着,抿了一口酒,用肥大的手捋了捋满脸的汗珠子,嘀咕着:人家喇嘛兄弟的文章说人话!你看写黑虎的那篇,写他三姐的,还有写妈妈的,就和写自己的妈妈一模一样的.......
大哥说着说着,就自告奋勇要给大家读一段:自从妈妈离开后,连我们拥有故乡的资格都一并取消了.......你就是内蒙古的贾平凹!
大哥用西安话说着,一开始听还觉得非常滑稽,后来竟然觉得无比高级和深沉,甚至有那么一度,觉得他像一个捏着花针绣花的壮汉,笨拙到可爱,反差到柔软,果然旁边那几个壮汉,听着听着,都低下了头,我旁边的一个大哥说:每次读每次都难受,就像写得我们自己一样样的!老刘,也可难了,他也是抱养的,当兵走了,他妈意外没了......
估计大家觉得气氛突然这样是不礼貌的表现,努力调整心情,有个人自告奋勇地说:说点愉快的事儿吧,毕竟人家喇嘛兄弟第一次来,我们也不能露怯啊,我给大家唱一段秦腔。
说完也不管大家同意不同意,直接就唱开了:天上的星宿没几颗,说在一起的知心人没几个........
他唱得青筋暴突,唱得声嘶力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还没有从大哥刚才朗诵的那种氛围里剥离出来,这么一首横冲直闯的歌,仿佛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怆。
关键是这个人唱完,还商榷般的地和大哥总结了一番:我知道大哥为什么喜欢喇嘛的文章了,他说出了我们这个年龄才有的难受,可多了想说的,但是又不知道跟谁说了,明明球事没有,但就觉得空落落的!
大哥精准地总结到:乃就是孤独!
孤独从大哥嘴里出来,大家一定觉得特别不符合身份,但又觉得精准地地挠到了眼前这几个老男人的心底,沉默了那么一刻,竟然异口同声地说:对嘞,就这个意思!
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们仿佛终于找到了同类的感觉,浓的化不开的感同身受早已经填满了最初的生分和矜持,我们像多年的好友,甩开膀子开始抢着要吼两嗓子秦腔。
老实说,我去过西安无数次,那晚上,突然才发现,西安开始变成了我心中的长安,十三朝古都的样貌渐渐清晰起来,仿佛眼前的他们,正变成了李白、赴京赶考的壮士、在月夜里饮醉而归的寻访者,或者就是从正阳门上一闪而过的车夫,熙熙攘攘中失散在人海里的某一个朋友.......
谁说普通如你我的人们,内心深处不可以有那一抹清澈而清明的月光,在某一个收工的晚上,坐在街边的小摊,喝几杯杯酒,望了望过往的行人,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人间活得那么冷清.......
那晚,我们几个壮汉竟然像多年的老友,大声讲着各自的隐秘,急切地都想把这些年来别人无法参与的曾经补偿出来。深情时像孩子一样流泪,开心时像孩子一样大笑,大概是只因为我们都打捞到了对方的孤独的盟友,掌握着各自软肋和把柄一样,不管不顾地倾诉着自己。
原来中年男人也可以这么简单和顽皮,我们都互相调侃彼此:你这调皮,你妈妈知道不?
接下来我会偷空继续讲讲下一站的遇见。敬请期待和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