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头条]冯强生的诗《我们的战场》（组诗）

我们的战场

我们的敌人有很多

它们是烈日、高空、寒风、冰雪，以及疲惫

我们很了解这些对手

它们太强大

尽管战胜它们的希望很渺茫

但我们不会投降

牺牲得最多的是健康

在阵亡者面前

我们只能远远地行注目礼

顶多静默一分钟

我们流血不流泪

可以被遣散

但从来不当逃兵

最大的失望，来自于我们的装备

武器简陋，给养滞后

关键是防护配置缺失

仿佛身处原始的冷兵器时代

不得不四处开展游击战

不得不避敌之锋芒

攻敌之软肋

我们是一位伟人战略思想的最忠诚的实践者

胜利，最终属于我们

一月，一季，一年

或许更长久的日子

我们与敌人比拼毅力

比拼信仰

胜利日那天，没有鲜花礼炮

我们用心打扫战场

不会拥抱欢呼

随后，脱下战衣

洗去硝烟，尽快转移

欠薪老板与讨钱人

必须承认，老板收留我

从一开始，就欠他一个人情

我只能用力气报答他

用汗水证明自己是个有温度

懂得报恩的人

数月之后，没想到我成了老板的债权人

不得不向他讨钱

我的声音小得如蚊子嗡鸣

老板却声若宏钟，震得我

小得可怜的自信心碎裂一地

空手而归，那一刻我有些恍惚

这几个月的辛劳

也许仅够偿还他当初收留我的善举

一位工友告诉我

如今欠薪的才是真老板

讨钱，讨钱，谁叫你是“讨”钱的人呢？

有点文化无疑是幸运的

同时也是不幸的

我用一本法典讨回了我该得的

条件是：我必须滚蛋

这里不需要有文化的人

走的那天，我昂首挺胸

并不狼狈，也无愧疚

像一名走出角斗场的勇士

可是，不到一会儿

我又成了踟蹰街头的“阿Q”

一张站票的华丽变身

火车像一条绿色长虫

吞食了我

我与它胃里的蝼蚁和沙丁鱼们

拥挤在一起

从没有与一些陌生面孔如此亲近过

仔细瞧，又似曾相识

卑微、疲倦、而又透着希望

送站的故乡，应该己经转身

它借给我的一副胆量

摸一摸，仍揣在怀中

这一路，必须要有底气

否则，双腿就会发软

站不到千里之外

长虫将我排出体外时

我毫发未损，竟然没有被消化

还肩扛背驮出一些身外之物

然而，我却少了一份重要的物证

那是一张薄如蝉翼的纸

一张站票

我被扣留在了出站口值班室

接受带有污辱性的盘查

当我满脸虚汗从行囊中翻找出那张站票时

我攥着它哭了

那张失而复得的站票啊

身份突变，此刻

它就像是我在异乡找到的亲娘

忏悔

小桂是我带出去的

带到了他梦想的

日出月落的东海边

他的身体真健硕啊

而且线条优美

露出一块块坚硬的礁石

他的水性真好呀

乘风破浪

海水中犹如一条虎鲨

小桂也是我带回来的

那时侯

他睡在了一只匣子里

岸上一座高楼的一块脚手架欺骗了他

他傻傻的做了个二十米台三周半转身空翻

这些年，我一直忏悔

仇视那些直入云霄的大厦

特别害怕碰见他的老母亲

这些年，我若去那面坡上看他

只说家乡的变迁

不敢再聊大海

我自言自语说得最多的是

当初应该带他登上一艘大船的

去当一名水手

2021.4.22.

冯强生，黄石市黄金山开发区汪仁镇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黄石市作家协会会员。1985年开始文学创作，小说、散文、诗歌作品散见于国内报刊和微信平台。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