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

长师求学,平日里相处比较多的,细细想来,应该就是老三了。

老三姓何,有一个很潇洒的名字——“玉风”,由名联想,能想到的一个词就是“玉树临风”,再想,能想到的就是唐代诗人杜甫写作的《饮中八仙歌》中的句子,“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但词和诗说的好像都不是老三,而是崔宗之。可如果你和老三交往久了,你就渐渐地会发现,用“玉树临风”这个词来形容老三,那是最恰当不过了。老三的玉树临风不是体现在外表,而是内质上。

老三读书甚多,每日埋头书本,博览群书,虽已上大学,但眼镜度数日深。中文系的学子皆是爱书之人,老三尤甚。而且,老三所读之书,涉猎甚广,他当时在长师所读的书,有的,我至今都没有读过。人说“腹有诗书气自华”,老三的气质,是在书香中浸染出来的,这种气质,如珠如玉,晶莹剔透,浑然天成,比当今那些空然生得好皮囊,腹内一堆草莽的小鲜肉玉树临风多了。

老三善书法,所写硬笔书法,自成一体,别人是轻易模仿不来的。观其写字,如龙蛇飞动,溪水潺流,顺畅自然,令人心悦之,神静之。我知自己的字写得如春蚓秋蛇,张飞乱舞,也想像老三那样,静静地写字,可是,心性使然,我总是静不下心来,提高甚慢。人说近朱者赤,可是老三的“朱”并没有让我“赤”起来。

不止于此,老三还善文,所写文章,多有让人称道的地方,兴之所至,也偶有涂鸦之作。老三是四川人,人说蜀地多才子,此言不虚。古有北宋文学家苏轼,在诗书画、诗、词、文上皆有问鼎之能,今之世上,如老三勤加锤炼,定也能与之媲美。我所说,虽有溢美之词,但老三之才,在当时的96中文系来说,是人所共知的。

老三不喜运动,偶有几次在寝室兄弟们的撺掇之下去踢足球,一次,球从前方迎面向他滚来,老三抬起脚来,用力一踢,可足球却顽皮地从他的胯下穿梭而过,他站立不稳,坐了一个腚蹲。老三知道自己与足球无缘,渐渐与足球疏远了。于是,老三在闲暇时间,养成了一个有益身心的运动——散步。散步在东北话里叫溜达,老三入乡随俗,散步不叫散步,也叫溜达了。一个人溜达太孤单了,老三有时就邀我同行,也邀同寝的兄弟同行。于是,无事可做的时候,我们就在长师校园四处溜达。想一想,那时候,在长师溜达真是一件幸福的享受。白日且不说了,所见风景都是一样的,可夜晚溜达就有所不同了。虽不似古人秉烛夜游一般闲适,但也意趣十足。月圆之夜,华光如练,倾泻而下,我们在月光下散步,随心所至,聊着我们喜欢的话题。偶有夜行人迎面走来,银白色的月光照在人的脸上,幽亮澄清,我想,在对方的眼中,我们也是这样吧?大多数的出行是在无月的夜,繁星点缀天空,俏皮地眨着眼睛,老三在幽暗的光中,用那带有浓重四川口音的普通话,快乐地说着,话语中充满了谐趣。

是的,老三是一个能给人带来快乐的人,平日里,他的摆龙门阵总是要比我们的侃大山有意思得多。其实,老三从外表上并不是一个显得有趣的人,可是,一说起话来,总是会无意中溜出一些有意思的内容来。我觉得,四川男子,多多少少都带有苏东坡的旷达之趣,这是一种对世事的通达,人生品味的升华,让人生有趣了,才能做好自己的事情。老三的诙谐与幽默,是以其深厚的文化底蕴为根基的。别人,是求而不得,学而不成的。

老三的有趣,还体现在生活方式上。记得他刚入长师的那个冬天,对东北的寒冷认识不足,竟没有准备过冬衣物,仍然是一身蓝色西服穿在身,一双黑色皮鞋套在脚。潇洒是足够潇洒了,但却也很是“冻人”。于是,下一年冬季的老三,在御冬上,就显得聪明多了。

在大学校园里呆得久了,老三也开始春心萌动了起来,开始暗恋桃花源,有了中意的对象。时不时地,那个女生的芳名会从老三的口中说出。那时,如果你看看老三的表情,会流露出满是欣赏,满是甜蜜。但老三有时会在语言和行动上刻意隐瞒,但“爱情和咳嗽是瞒不住人的”,老三倾慕佳人,我们寝室兄弟是能看得出来的,有时,会和他说一些戏谑之言,可老三却狡辩着,说只是同学而已,颇有孔乙己“读书人的事,能算偷吗?”的样子。

和老三的同学生活是快乐而美好的,可时光卒然,美好易逝,毕业的时间渐渐近了。在临毕业的时候,老三送了我一套《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丛书》,主编是北大教授谢冕,这是一部文学评论著作,文学价值很高,很有保存价值,我很感激他。毕业多年后,我才断断续续地把这部丛书看完,看着扉页上老三的签名,总是会想起在大学时和老三相处的情形。虽然有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老三带给我的暖,总是会泛起在记忆中。

毕业后,老三回到了四川阆中老家,开始了他的教学生涯。远隔天涯,和老三的信息渐渐断了。在2008年汶川地震的时候,我很是担心,总想知道老三是否平安,于是,辗转间,在同学处知道了老三的电话号码,接通的那一刻,听着曾经熟悉的四川普通话,我的担忧终于平复了。我问了他当时的情形,问了问他的近况,得知他一切安好,工作也很顺心后。我的慰藉得到了老三的感激,可我知道,纯洁的同学情谊,又怎需要语言上的感谢呢!

现在,他在中国的西南,我在中国的东北,遥远的距离可能意味着我们终生的不见,但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同学情,兄弟谊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日久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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