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义散记(黄河行39) 冯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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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义散记(黄河行39)
冯并
经济日报 2021-5-21
收录于话题 #黄河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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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是我们的母亲河,是中华民族文明的源头之河,她与我们一道经历昔日的苦难,更经历了苦难中的抗争。黄河,有数不清的历史和现实的故事。
让我们一起,走近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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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洛阳到郑州,必须经由巩义。巩义的洛汭是伊洛河的出河口,与黄河和隋唐大运河有着直接的关系。隋炀帝东行扬州,龙船要在洛口打造,船顶装配的琉璃瓦也需在巩义的窑口烧制。因为这里的地势较高多黄土,水运又方便,洛口仓(即兴洛仓)便设在了这里。在唐代,东都洛阳有四大仓,洛口仓即其一,“穿窖三千,窖容八千石”。
巩义很古老,在夏代有过夏伯国,在夏太康时为斟鄩[zhēn xún,史籍记载中夏朝的都城],西周时也有过巩伯国,因为“山河四塞,巩固不拔”,秦时取其义为巩县。在历史上被称为“东都锁钥”,大抵也是这个意思。
这里也是北宋“七帝八陵”所在地。北宋宰相寇准曾在巩义安过家,死后也随葬在宋神宗墓旁,前后随葬的还有包拯和祥符八年状元蔡齐等。这里还有一个很有名的寺院——慈云寺,白马寺叫“上寺”,慈云寺叫“下寺”;少林叫“武寺”,慈云寺叫“文寺”。建于北魏熙平二年(公元571)的石窟寺和东汉光武帝的陵寝,以及杜甫的故里和陵墓,也在巩义。
巩义北部的南河渡和入河的洛口,是我要去的地方——洛汭。洛汭有着大量上古传说,女娲造人、伏羲结网,以及舜避丹朱于南河渡等等。这些传说故事在2014年被收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但巩义吸引我的,倒不完全是这些上古神话,也不是一些自然奇观,比如在伊洛河与黄河交汇处,当伊洛河水量大涨时,常常会出现不同水色对流的现象,当地人称之为“鸳鸯涡”,我更多关注的是“洛汭”河洛汇流本身。
到巩义市区时,天色已经开始发暗,且有些雨点稀稀落落地飘来。恰有最后一班旅游专线公交车要发车,我犹豫了一下,跳了上去。司机师傅问我到哪里去,我说去洛口终点。他笑了起来,“这么晚了,天又要下雨,不如晚上住在河洛镇里,明天一早经过镇里,再送你过去中不中?”既然已经上车,焉有退下的道理?我赶忙点头说“中”,旅游专线公交车也就按部就班地发车了。
这一夜,我睡在了河洛镇石关村的小旅馆里,被褥很干净。在我的设想里,这里离洛口已经不远,明天起个大早,吃完早点就出发,时间肯定绰绰有余。我便在河洛镇美美地睡了一觉,连袭来的大雨也浑然不知。一早起来等车时,雨已经停了,看了看站牌,经过的没经过的站名一大排:伊洛桥头、蔡沟、古桥村、南河渡、寺湾、石窟寺、香玉坝、神南、神北……要看的都在线路上,心中窃喜,盘算着先去洛口,倒过来游。
车来了,三弯五绕,很快到了神北村。车停在村头,一眼望去,视野很开阔,前面是一座浑圆高耸的山头,那就是神头山了。为什么叫神头呢?同游者一边走一边告诉我,这山也叫神都山,西连邙山,是黄河的自然堤坝,再大的洪水也冲不毁,所以被叫作“神堤”。攀上山去,正面看黄河,侧面望洛水,两河就在山下交汇。山上的小亭叫太昊亭,登上亭子再看河洛流向,河洛流过一个“太极”图形。人们所说的“鸳鸯涡”,就是太极图中的旋点。他说得那么煞有介事,巴不得马上去登山,但我还是先到两河交汇的河岸去了。
两河交汇的河岸边,立有“神堤控导工程”的石碑,岸边的林荫路和精心设计的防护堤坝,方便人们从各个角度观察正在交汇的黄河和洛水。虽然昨夜下过雨,但河面平静。也许不是时候,“鸳鸯涡”并没有出现。时候尚早,游人不多,我正好在这里静静地走。
从“神堤控导工程”石碑处四望,神头山下,西边是通向焦作温县的公路大桥,东边是流淌着的黄河水,来路上是滨河花园式的村庄。这里到处是菜园、葡萄园和大片的树林,有人在田头忙碌,不远处还有保护得很好的“河神庙”。在神头山的山腰下,还有几孔已经无人居住的窑洞,那是早年间神北村人的居所,如今,他们已经搬迁到新的瓦房院里。
登神头山了,虽然石阶有些陡,歇一二回还是上去了。山顶上有平台,视野很开阔,下望黄河,真如一条飘带在空中舞来,伊洛河好像是连接着黄河飘带的一绺流苏。如此清晰而又居高下地看黄河,还是第一遭。我努力地寻找河洛流过的那个“太极”图形,还真有那么一点意思,黄河蜿蜒而来,与伊洛河形成了“S”形的曲线,如果有黑白分明的“鸳鸯涡”出现,不是个太极图形又是什么?洛汭地区确乎有些神奇,附近的“洪沟”出土过11万年的旧石器时代文化遗存,证实了洛汭是古人类的聚集地。
《隋书》里,隋炀帝“自西苑引谷(今涧河)、洛水达于河,自板渚引河通于淮”,前一句所指何义?是“谷水”加大了洛河水量,令其更为通畅地流入黄河,还是有从洛阳导流的意思?我想应该是前者,洛河或许并不完全是自然的水流,而是在自然水流的基础上经过了一定的塑造。
回来的路上,路过香玉坝,问这里有啥典故。同车的本地人笑了,说上一个站点是豫剧名家常香玉的故里,这香玉坝,是她五十多年前捐款修建的。这可是一个意外的旅游收获。
巩义的名人太多了,除了“诗圣”杜甫和他的祖父杜审言,还有苏秦、桑弘羊、潘岳。苏秦墓在鲁庄镇苏家庄,桑弘羊也是鲁庄镇桑家沟人,潘岳是中牟人,但年幼时移居巩义,也算半个巩义人。唐宋诗人如岑参、韦应物、刘禹锡、王安石、欧阳修都来过巩义,要不怎么说这里人杰地灵呢。
说话间石窟寺到了,就在神头岭余脉大力山东麓的路边,前面是大雄宝殿,后面就是石窟。虽然游过洛阳龙门石窟,但也别小看巩义石窟,一是它开建在通向河洛镇的大路边,可见这洛口也是繁荣的古商道;二是它与龙门石窟开凿的时间差不了许多,始建于北魏熙平二年,甚至是更早的景明年间,不仅是北魏孝文帝礼佛之地,也是唐太宗曾经礼佛的重要石窟;三是有洞窟5个,千佛龛一座,石佛雕像7743尊,虽然规模不算大,但该有的都有。石窟寺背山临水,对面就是弯月形的伊洛河。恋恋不舍地离开石窟寺,在伊洛河桥下了车,南河渡就在周边。这是一个三岔路口,向西可到杜甫墓所在的康店镇康吴村,他与他的两个儿子宗文、宗武都葬在那里。杜甫出川辗转湘水,客死在耒水的一只小船上,被耒阳县令葬在耒阳,多年后才由其孙扶柩北归,其故里在离南河渡不远的站街镇南瑶湾村。
瞻仰杜甫墓,献上心香一瓣,但没有到杜甫故里去,因为我更想在周边多逗留一些时间。这里正在施工,一是续建大桥临水公园,让人们更好地领略伊洛河风光;二是整修伊洛河河道。伊洛河造福了巩义,巩义也会回报临近地区。这里的伊洛河与黄河和隋唐通济渠的关系,太密切太久远也太深刻了,许多谜团需要陆续去解。我沿着水岸一直走了下去,一直到它转了弯,才回到旅游专线的另一个站牌前。
在回到市区的车上,我的思绪还在伊洛河桥头,在洛河镇、石窟寺和杜甫墓前,甚至在神头岭下伊洛河和黄河的交汇处。不知触动哪根神经,我骤然间出现了一个念头,那伊洛河桥的繁忙工地应该是“引黄济洛”工程的一部分吧。黄河既然可以济洛,总不会是为了沿着洛河走一圈,再从洛口回到黄河去。“引黄济洛”完全可以做更多的事情,比如助力通济渠的恢复。如果灌满了黄河水的伊洛河,一如千年之前“引洛济汴”的一幕出现,隋唐通济渠的再生,或许会成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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