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斐 她用艺术重新“点燃”这座废弃影院,如今将与它告别

这是曹斐最新艺术项目“红霞”中虚构的场景,也是她近年来终日相伴的地方。有一瞬间,我们分不清她是否也进入了作品的场景里。如今随着这个项目的结束,她不久后就要告别这里。曹斐说:“这里的气场太强烈了,我需要转换,需要向前走,需要变成一个路人甲,回到我最初从外面看到它的时刻。”

艺术家曹斐,摄影:董林

红霞往事

我们所处的这间厨房,原本是一家废弃的影剧院中楼梯二楼转角处的财务室。2015年曹斐搬来此处后,根据自己的想法对影剧院进行了复现改造,这些搭建日后成为她的科幻电影《新星》的部分取景地。而作为“红霞”艺术项目的另一个组成部分,纪录片《红霞》则是以她基于这家影剧院及其周边所处的酒仙桥和大山子地区进行的跨学科深入研究。

这既是曹斐艺术项目的研究对象,也是她工作和相处的真实场景。经过改造的影剧院里没有挂一张她自己的作品,而是她淘来的老电影的海报,与火炬形状的壁灯、屋顶对称的水晶灯相称之下毫无违和感。室内的摆设,也是从影剧院周边搜集而来的旧沙发、电扇、水壶和小摆件。

影剧院内仍旧保留着原有的装潢风格,摄影:董林

这间影剧院最吸引曹斐的地方是进门时的大厅,那面巨大的镜子上写着两行红色大字:“ 文艺是民族精神的火炬,文艺是时代精神的号角。”事实上这是曹斐和助手自己写上去的,和那些旧海报、老物件一样,在这个具有时代感的场域中真假难辨。

这正是曹斐必须离开的理由。用她的话来说,“ 我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虽然还是很喜欢它,但我再没有足够充分的理由继续留下来,这其实挺难的。

影剧院的大厅是最吸引曹斐的地方,她和助手在镜子上写的两行大字: “文艺是民族精神的火炬,文艺是时代精神的号角。” 摄影:董林

影剧院内的楼梯转角

影剧院内的豪华影厅入口和印有2008年北京奥运会logo的大门, 摄影:董林

“失败”的电影

2020年,曹斐以艺术家的身份担任第14届FIRST青年电影展评委,同为评委会成员的还有演员郝蕾、导演章明等阵容。而她的新作《新星》也作为电影展的开幕影片在西宁放映。我们无从得知,从专业电影人的角度来看,这部舞台感极强、演员台词功底并不深厚的非常规电影会得到怎样的评价。

曹斐儿子的疑问也许更加一针见血,“妈妈你太失败了, 为什么你不去拍《你好,李焕英》那样的电影?在美术馆里有什么人看呢?

相比于一年前在大银幕上的放映,曹斐在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展厅搭建了沙土废墟和废旧木椅的场景,将艺术装置和戏剧感、电影融为一体,在传统的观影方式之外,找到了另一种自洽的方式。她说:“好像只有当代艺术可以这样包容我的工作,还去想什么票房电影呢?”

曹斐从附近社区搜集来的老物件 ,摄影:董林

影剧院的墙上没有挂一幅曹斐的作品,而是她淘来的老电影海报,摄影:董林

误入当代艺术

对于曹斐来说,成为一个当代艺术家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在广州美术学院附中读书时,有过舞台剧演出经历的她原本被亲友建议去考北京广播学院,但是她身上具有的无厘头的疯狂气质却与学院派的表演范式格格不入,几番波折之后留在了广州美术学院。

因为学校的老师大多是父母之前的校友和同事,她在应付完课业之余,放松地搞起了舞台剧,拿着器材拍起了影像。 1999年,21岁的曹斐用DV拍出了她第一步真正意义上的影像作品《失调257》。这件作品被当时博尔赫斯书店的创始人陈侗发现,并推荐给策展人侯瀚如。侯瀚如如此评价道:“在艺术家营造的后朋克/新浪潮的氛围中,我们还可以觉察到一丝文化上甚至政治上的挑衅。”

珠三角艺术家们对她作品的严肃讨论让曹斐受宠若惊,南方突然出现了一位艺术新秀,当时在中央电视台《美术星空》栏目工作的房方,也飞到广州采访她。 2000年,她作为最年轻的艺术家参加了当年上海双年展最具争议性的外围展“不合作方式”。随后越来越多的展览邀约,让她的创作逐渐从“副业”变成可以解决自己吃饭问题的“主业”。

“曹斐:时代舞台”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展览现场

UCCA展览现场,以街边大排档的形式呈现曹斐的早期作品

面对审视

广州的城市肌理和市井生活成为曹斐早期作品的创作源泉,与此同时她的作品也始终关注着更为广泛的当代生活现实。2006年,受西门子艺术项目部的邀请,她在广东佛山的工厂里进行了为期6个月的驻留创作,《谁的乌托邦》将镜头对准了这个制造业大国的工厂车间及身处生产线上的工人们。

也正是那一年,曹斐的工作室搬到了北京。奥运会前夕的北京正处于文化艺术的繁荣时期,中国当代艺术市场井喷期将至,这座城市散发的场域吸引着不同圈层的人浪潮般涌来。2007年,受当年威尼斯双年展中国馆策展人侯瀚如之邀,曹斐以其在虚拟数字平台“第二人生”中游历的新作《我·镜》参展。此后,她又在这个虚拟数字平台中营建了一座虚拟都市“人民城寨”,并在此基础上创作了“人民城寨”系列作品。

曹斐《谁的乌托邦》(静帧)20'20'' 5:4 彩色有声单频影像 2006,图片由艺术家、维他命艺术空间及Sprüth Magers提供

曹斐《谁的乌托邦》UCCA展览现场

尽管作为国际当红的中国艺术家,曹斐的名字已经成为国外重要机构及展览的常客,然而对于国内媒体和观众却很少完整地看到过她那些被频频提及的作品。UCCA的新展“时代舞台”是我们第一次看到她在中国大陆举办的美术馆大展, 而对于曹斐来说,这也是她的作品第一次面对国内观众的审视。

这位早已在国外收获无数赞誉的艺术家,没有把她的展览打造成一个高冷国际范儿白盒子,而是 在美术馆展厅中搭建了一个可以表演、跳舞、唱K、吃茶点的时代舞台。看到开幕当天人山人海的观众,儿子对她的看法发生了360°的转变,他问曹斐:“你说我以后搞什么样的艺术?我想做艺术家。”

“曹斐:时代舞台”UCCA展览现场

不带偏见

曹斐的展览为北京带来了久违的热闹。UCCA的大展聚集了艺术圈藏家、策展人、机构负责人等不同身份的面孔。 不过曹斐却坦言,她更在意的是每一个最普通的观众从展览中获得了什么。

在美术馆的公教活动中,曹斐邀请作品中曾经出现的人物来到北京的展览现场;在朋友圈,她乐于分享那些在自己的微信公众号、小红书平台发布的最真实的观众展评。“既然艺术行业的人可以来,为什么年轻人不能喜欢它呢?他们喜欢某处的光影也好,喜欢拍照打卡也好,这是今天年轻群体的交互方式。”

“曹斐:时代舞台”UCCA展览现场

在展览现场的作品《人类几乎》中,蔡徐坤扮演了一个在未来人类博物馆中参观的游客,发现一个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人造人标本KUN。曹斐曾问蔡徐坤,“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让我来拍你吗?” 蔡徐坤想了一下慢慢地说,“可能因为你对偶像文化没有偏见。”

的确,就像她的创作既聚焦工厂车间中工人们的梦想,也不掩饰对于流行文化譬如郭富城的喜爱;她也希望自己的展览既能接受专业角度的批评,又不拒绝每一个观众的思考和审视。

曹斐 《人类几乎》UCCA展览现场,蔡徐坤 扮演了一个在未来人类博物馆中参观的游客,发现一个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人造人标本KUN,摄影:Stefen Chow

曹斐坐在影剧院内老式木制座椅上 ,摄影:董林

我没有既定的工作方式

Hi艺术(以下简写为Hi):你的创作虽然大多是影像作品,但是作品中常常涉及城市、工厂或者不同的建筑,跟不同的场域发生关系。这是你所感兴趣的内容吗?

曹斐(以下简写为曹): 以空间场域为核心的作品,确实成为了我过去20年创作的一条线索。从最早1995年的舞台剧《星星之火Ⅱ》中就虚构了一条巷子,到《失调257》中来自广州美术学院的门牌号257号、实验纪录片《三元里》,再到后来的《La Town》《亚洲一号》《人民城寨》《新星》都是以虚构的城市作为题目的。这些作品中都充斥着不同的空间地点, 有时候人物甚至是淡去的,或者是帮助梳理历史时空的。

Hi:《人民城寨》作为虚拟空间中营造的城市,是否有一种游戏感在其中?

曹:它是一个虚拟数字平台,也不存在游戏的竞技感。我从2007年它最火的时候开始在里面建造城市,不过他们现在已经转型,这个平台也式微了。有趣的是,前几天我还突然收到他们给我的邮件, 时隔14年,在这件作品第一次全面呈现给国内观众的时候,再加上加密艺术的热潮,它好像跟当下发生了某种回响和重遇。就像被废弃的影剧院,在某个时间点遇到一个艺术家将它再次点燃,如同一颗新星,在走向爆炸前发出最亮的强光。

曹斐《人民城寨》UCCA展览现场

Hi:你的作品需要调动的方式非常多,比如空间的协调,影片的制作,和不同技术人员的合作……你平时的工作方式是怎样的?

曹:我的工作方式就很多种:在做《人民城寨》的时候需要跟程序员合作,让他们根据我的想法构建一座城市;在拍电影的时候需要来自这个行业的人介入我的创作,他们平时是拍商业领域的东西,跟我接触的时候需要了解我不一样的诉求。去年疫情期间在新加坡做的《不安之岛》又是另外一种工作方式,只要一部手机就够了。所以 我觉得自己没有一个既定的方式,一定要怎样做。那天蔡徐坤来看我的展览,他说看到平时的影像和装置之外,还有大画幅的电影,原来是一个导演;后来看到另一件作品,我在屏幕上唱歌,又成了歌手。

Hi:你觉得自己的创作算是影像作品还是电影呢?考虑过要拍一部在院线上映的电影吗?

曹:很多时候我还是从当代艺术的角度出发,比如《La Town》中就用了杜拉斯《广岛之恋》中的对白,把广岛全部变成La Town, 这不是电影中的致敬,还是属于当代艺术的方法。当然我也可以找专业的编剧,写出一个能拿龙标的作品,但那不是我要做的事情,我也没有能力做。 每个圈子都有一堵墙,如果这种越界未来有一天要发生,我觉得它也必然不是一部工业化出来的电影。

曹斐《La Town》(静帧)36'54'' 16:9彩色有声单频影像装置 2014,图片由艺术家、维他命艺术空间及 Sprüth Magers提供

曹斐《不安之岛》UCCA展览现场

Hi:从《谁的乌托邦》到《亚洲一号》,再到“红霞”项目中酒仙桥历史中的电子国营厂,工厂对你来说有什么魅力?

曹:像“红霞”中的工厂是没有办法体验的过去,但是从文献资料看到 它的宣传、标语、制服,都让我觉得特别有趣,也许它暗含着意识形态或者时代的印记。像《亚洲一号》中京东仓库,那种几乎完全不会出错机械化分拣让我觉得很有意思,偌大的仓库里几乎没有人,但关键是每一个货品背后都是一个人的下单。2006年我做的《谁的乌托邦》,10年之后珠三角已经失去了制造业的优势,所以后来的创作也会带有超越当下的历史意识。

Hi:你现在看广州或者珠三角是什么样的感觉?

曹:我觉得广州这座城市更新的能力变弱了,还不及成都、重庆这样的内陆城市,它们还有活力的空间。珠三角已经失去了制造业的优势,可能长三角成为一个更大的制造业ID。 不知道下一轮城市更新会怎么样,这是一个不确定的时代。也谈不上悲观,只是觉得目前有点颓。

曹斐《亚洲一号》 63'21''2.35:1彩色有声单频高清影像 2018,图片由艺术家、维他命艺术空间及Sprüth Magers提供

曹斐《亚洲一号》UCCA展览现场

对普通观众是友好的

Hi:2006年你把工作室搬到了北京,当时是有什么契机?

曹:当时《谁的乌托邦》已经完成了,我觉得以珠三角为地域背景的创作做得差不多了,有点想走出去。当时在北京正好也有项目和展览邀约,而且 北京正处于奥运前的繁荣,对外的交流非常丰富,无论是艺术圈还是媒体圈、音乐圈都在从南向北移动。

Hi:15年之后,你觉得北京的艺术氛围有什么变化或者反差?

曹:记得刚来北京时,有各种著名艺术家的展览和饭局, 现在那种在场的热闹可能没有了。非营利空间项目没有那么多了,年轻艺术家也没有像“双飞艺术小组”那样玩闹的了。当时798艺术区几乎都是艺术空间,现在很多都成了商业的消费空间,不是说这种变化是好或者不好,只是艺术家的展览机会减少了,也支付不起昂贵的房租。

Hi:这次展览让人突然觉得北京又热闹起来了,很多艺术圈的面孔都到场了。

曹:那天我碰到一个艺术圈的前辈,他说UCCA都请网红去了。我觉得这也是今天特有的现象, 艺术行业的人喜欢进来,那为什么网红不行呢?甚至他们也不是网红,只是喜欢打卡,喜欢用小红书社交的年轻人。我也没有预计会有这么多年轻观众群体喜欢,但我觉得 只要他们能够找到和自己契合的地方,都是触发这个展览的可能。

曹斐 《11.11》UCCA展览现场,记录了双11前后京东物流各部门超负荷运作场景

“曹斐:蓝图”伦敦蛇形画廊展览现场,图片由伦敦蛇形画廊提供,摄影:Gautier Deblonde

Hi:2020年你在伦敦蛇形画廊的展览,也展出了一部分跟“红霞”项目有关的作品。你的作品对于国内外观众来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反馈吗?

曹:那个展览被《卫报》评为了五星展览,不过在展览开幕两周之后就因为疫情关闭了。但是因为中间闭馆期间的发酵,相隔半年,8月份再次开放时很多人都预约不上了。 其实我也很好奇国内观众是怎么解读这些作品的,也看到一些普通网民们的评价,他们并不是批评家,但对于我作品中所关注的东西能够感知到。其实田霏宇也说,在国内展览相比于国外,已经多了一层关于中国电子工业和制造业转型题材的门槛,但是观众都很聪明,完全没有太大的障碍。 也没有觉得这是为国外输送中国故事的国内艺术家。

Hi:这次展览对场景的搭建,打破了我们过去对于影像作品如何呈现的惯性认知,包括小广场、舞台甚至快递车的设计,都让人更加容易进入。

曹:它是友好的。很多国际美术馆的展览,其实放一个底座在那里,然后有一根电线连接着电源,能够明显感觉到观众和作品的距离。为什么我要这样做?也不是刻意为之的,可能因为我的本身就是跟城市有关的。展览一层有一个餐厅,观众可以随意吃东西,香味可能会飘到上面的展览, 大家一下子就放松了,不会觉得是在看一个严肃的展览。这可能正是我创作的底色,每一个人都可以进来,可以放松,然后可能在某个作品前停留、关注。

Hi:有没有算过看完这个展览中所有的作品需要花多长时间?

曹:没有算过,我看到朋友圈有人说看完需要四五个小时,小红书的有些攻略说要8个小时,需要带干粮和巧克力。

曹斐“红霞”艺术项目,UCCA展览现场

艺术家的好处是可以随时创作

Hi:你过去的作品似乎更加关注未来的时间,这次的“红霞”项目回望了70年代这个过去的时间。作为1978年出生的艺术家,在你经历的时代中,你最怀念什么时候?

曹:90年代吧,因为我最主要的成长就是在90年代。那时还没有2000年之后对于城市化的反思,大家的距离也不像今天这样拉得这么近。90年代很多艺术事件发生在南方,虽然当时我并没有亲历其中。不过广州这座城市非常开放,也充满了机遇,跟内陆的城市反差很大。15岁考上附中,我跟几个好朋友坐火车北上,感觉穿着上完全没有广州那么新潮。

当然在“红霞”项目中,《新星》这部电影并没有赋予明确的时间,有80年代费翔的歌,也有50、60年代外国专家援建的情节,我称它为一个没有时间坐标的空间。只是在《红霞》纪录片中或者电影院的文献票据是真实的时间线。 就像《亚洲一号》以京东仓库为蓝本,这个电影就是以红霞为蓝本进行畅想的复古的未来影片。

Hi:你的作品常常以艺术项目的形式在某段时间里相对集中地关注某一个议题,那么最近正在关心的是什么?

曹:因为大半年来都在筹备UCCA的展览,很多关注点都停下来了。 不过艺术家也不能像一台永动机,我觉得可以缓一段时间再去找下一个关注点,在紧张和轻松之间不断地调整。就像《不安之岛》就是很轻松的用手机拍的作品,相比于电影导演,艺术家的好处就是没有包袱,任何时候想要创作就可以创作。

曹斐《新星》(静帧)94'01'' 2.35:1 彩色 5.1声道有声单频高清影像 2019,图片由艺术家、维他命艺术空间及Sprüth Magers提供

Hi:你的作品对于音乐是不是也需要相应的研究?

曹:对我来说音乐和影像是相生相伴出现在作品里的。但我也不是古典音乐的发烧友,什么都听。 像拍摄蔡徐坤的时候,我就让自己听了很多男团的流行音乐,觉得也挺好听的。我们年轻的时候也是听流行音乐过来的,其实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

Hi:你现在也在中央美院教实验艺术系研究生,在授课的时候,你的教学内容或者说方法是怎样的?

曹:上公共课的时候,最开始的时候就给他们看当代艺术影像,比我更年轻的艺术家作品,很多人一下子消化不了,因为他们是来自各个专业的,可能平时从来没有碰过影像。后来就转移到介绍西方录像艺术史,按我的分类进行梳理。在疫情期间,我每周让他们根据相应的主题,进行一两分钟的作品创作。比如让他们三人一组,一个人写剧本,然后给第二个人拍摄,最后一个人剪辑,但是这个过程不能给另外的一个人知道,最后有的做得很差,有的有一些神奇的效果。

另外,像是我自己的研究生,我更倾向于言传身教,让他们参与到项目里。我的好几个学生都参与了《新星》的拍摄和这次的布展,让他们近距离看到我的工作,包括跟美术馆的沟通,跟展览各方面的协调。 因为我是做影像的,不是一个理论艺术家,艺术家个人化的语言没法放在课堂上讲。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这个展览要在这里放一个章鱼,为什么《亚洲一号》里有很多柚子。

曹斐《新星》(静帧)94'01'' 2.35:1 彩色 5.1声道有声单频高清影像 2019,图片由艺术家、维他命艺术空间及Sprüth Magers提供

曹斐《新星》UCCA展览现场

也许能为这个系统带来什么

Hi:你现在创作的野心是什么?

曹:没有什么野心。我觉得这次个展是一个挺完整的呈现,然后再继续创作,目前基本上挺轻松的。

Hi:你觉得现在是自己创作的最好状态吗?

曹:不可以这么说, 任何阶段都有不同创作的状态,在疫情期间那种憋屈的状态下也可以进行创作。现在通过这个展览有更多的公众认识我,可能又会去到另外一个未知的转折点。

Hi:从事当代艺术20多年来,你对艺术是怎么理解的?

曹:我觉得这是一个最自由的职业,其实我很少去展览开幕,有时候展览上遇到了别人会问我不是在广州么?不是在新加坡么?我跟这个圈子很近但又很远。就像你们听到我的名字,但没有经常看到我的作品是一样的。 我觉得当代艺术是一个很有包容度的称谓,能够包容我想要的工作方式。相比于传统的观看影像的方式,我可以找到另一种自洽的方式。

曹斐《永不消逝的电波》12'00'' 虚拟现实装置 2020,图片由艺术家和Acute Art提供

UCCA展览现场, 摄影:Stefen Chow

Hi: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做艺术家,你会做什么?

曹:不知道会不会当作家,但我觉得写作的强度还不够大。或者做电影导演?如果命中注定我开始没有选择这条路,那么可能也不会有这个想法。 可能每个影像艺术家都有电影梦,但比较接近这个梦的时候,才发现它并不是那么美。

Hi:从最开始误入当代艺术领域,到如今你还觉得自己的创作是在艺术系统之外吗?包括这次展览并不像常规的美术馆展览,你想为这个系统带来什么?

曹:我觉得肯定是属于这个系统,但是这个展览能为艺术系统带来什么,我没有专门考虑过。当然很多人已经跟我说,它可能会为以后在UCCA做展览的艺术家带来一个挑战。其实我一早就想做这样的事情,只是真的没有机会,国外的展览没有机会这么搞。 我不是那种挑战系统型的艺术家,也许这种举动会为艺术系统带来一些影响或者触动,这是我不可控制的。就像我1995年在学校舞台剧里的那种反叛的表现,当时甚至不知道这叫反叛。

影剧院墙壁上的火炬形壁灯,带有上个世纪的年代感 ,摄影:董林

影剧院内最宽敞的工作空间 ,摄影:董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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