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客梁庄@梁庄诗话】017-海子篇&蜗居漫时光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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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庄诗话-017】轮回麦子的诗意

海子，原名查海生，1964年3月出生于安徽怀宁县高河镇查湾。1979年以15岁考入北大法律系，1983年毕业后任教于中国政法大学。1989年3月26日以25岁卧轨自杀于山海关。阅读海子的诗，你会发现海子诗中出现频率较高的一个意象是麦子。作品中充满麦田、麦地、麦秸、麦收、麦场，这个意象想告诉我们什么呢？让我们看看海子几首有关麦子的诗吧。

　

海子早期有首诗《熟了麦子》写于1985年1月20日。“那一年 兰州一带的新麦/熟了/在回家的路上/在水面混了三十多年的父亲还家了/坐着羊皮筏子/回家来了/有人背着粮食夜里推门进来/灯前认清是三叔/老哥俩/一宵无言/半尺厚的黄土/麦子熟了。”透过一场熟了的麦子，来剖析弟兄两人对麦子不同的情感，以及麦子藏在他们隐秘世界里的情感。海子的本质是对感情含混和通假的直觉，换句话，他的情感要素不是单一的，也不是静止的，因为感情线索的多头并进有意制造一种有限的混乱，从而产生不确定性和想象张力。麦子熟了就像一个产生湖水涟漪的石子，演化出几个圈层的意涵：民以食为天，人为粮食折腰，那种不为三斗米折腰的故事其实是偷换概念。成熟的麦田因为成熟收割而变得一无所有，人成熟了，但也被半尺厚的黄土掩埋下去了，生命中一些梗也是该放就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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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子一首写于1985年的《无题》，写出了粮食在他精神内核中的位置。这首诗我是喜欢的，其中透出的率性和对生命本质的真，一个伟大的灵魂，是可以切开给人看的。“给我粮食/给我婚礼/给我星辰和马匹/给我歌曲/给我安息！我的生日/这是位美丽的折磨人的女俘虏/坐在故乡的打麦场上在月光下/使村里的二流子/如痴如醉！”无题本身就是一种情绪，比如粮食、婚礼、马匹都是他人生的期望，似乎触手可及，但其实痛惜无缘，为什么没缘？不是偶然是必然。梵高以为他割掉一只耳朵就可以感动女裁缝，其实是把女裁缝吓晕了。生日也是一个日子，它似乎是你的其实也不是你的，我们和日子也是痛惜无缘，我们遭遇的日子是生日，却没有生日的待遇和表达，自己一个人坐在月光下的打卖场，没有生日待遇和气氛的生日依然让人如痴如醉。尽管赤贫和孤独让人尴尬，你热爱生活的时候，生活依然热爱你！

随着时间的推移，麦子在海子心里已经比较稳态，写于1987年的《讯问》就完整而有浑厚的深度以及土地的味道。“在青麦地上跑着/雪和太阳的光芒//诗人，你无力偿还/麦地和光芒的情义/一种愿望/一种善良/你无力偿还//你无力偿还/一颗放射光芒的星辰/在你头顶寂寞燃烧”。反躬会发现人类的自私和浅薄，我们在向世界索取的时候，我们必然有理由“不关注”奉献。如果我们不考虑奉献的时候，我们自以为是的高贵是不存在的。老天有好生之德，而人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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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1987年5月海子写下《五月的麦地》，我认为关于麦地，几十年间应该已无可写。“全世界的兄弟们/要在麦地里拥抱/东方，南方，北方和西方/麦地里的四兄弟，好兄弟/回顾往昔/背诵各自的诗歌/要在麦地里拥抱有时我孤独一人坐下/在五月的麦地梦想众兄弟/看到家乡的卵石滚满了河滩/黄昏常存弧形的天空/让大地布满哀伤的村庄/有时我孤独一个人坐在麦地为众兄弟背诵中国诗歌/没有了眼睛也没有了嘴唇”。麦地到底是一个怎样的道场？其实人类遗弃麦田，也是麦田遗弃人类的离婚场。人类很多时候不重视麦田的人格，而把麦田当做妓女一样发泄淫欲的工具。只有少数人，愿意和麦地做患难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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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麦子情有独钟的诗很多，人无独有偶的是另一个安徽诗人，寿州的樊子也对麦子有自己独特的感受，其麦子意象于海子的意象大异其趣，兹录于下：

《其实麦子就像一头畜生》

其实麦子就像一头畜生，畜生被

鞭子抽打着

被蝇虫叮咬着

被围栏限制着，牛或羊

它们被送上屠宰场被制成食品和皮革

那里面有多肮脏

我开着收割机下了麦地

我有多肮脏，麦子有多肮脏，仓廪有多肮脏

这个国家是干净的

这些压榨麦子成淀粉的机器是干净的

尚未过滤了农药残留物的意识形态是干净的

我收割机的螺丝需要紧紧

那些畜生的骨骼需要紧紧

与海子把麦子作为“种子和果实”双重属性不同，这是一个“主性和奴性”的统一体，这是一个逻辑和情理高度混乱的世界，麦子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它高尚的拥有土地，同时她也是人类的乳房，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但我们却像畜牲一样对待它，虐待她但又疯狂地占有她，这是典型的虐待狂症状。当然肮脏有时是自己腐败，有时是被别人弄脏，但幸亏有干净的东西，就像国家的概念和国家所必须的社会秩序，当然这个秩序有时候需要靠强力去拧紧它的螺丝和骨骼。在樊子笔下，麦子是在现实世界轮回，在机器和国家秩序里轮回，她是种子，是人类的种子，但不是自己的种子。她是一元的麦子，从土地长出，通过国家机器变成肮脏的粪便轮回进土地之中。海子的麦子更多的是一个今世的麦子轮回到来世的种子——精神的种子、诗歌的种子，从这一点来说他做到了，所以他选择快速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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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对麦子的感情上，海子和樊子两个人的情态也大不相同，海子对“麦子”有一种“隐秘的欢乐”，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恋母情结和精神认同：“给我粮食/给我婚礼/给我星辰和马匹/给我歌曲/给我安息！我的生日/这是位美丽的折磨人的女俘虏/坐在故乡的打麦场上在月光下/使村里的二流子/如痴如醉！”“而羞涩的情人/眼前晃动着/麦秸。我们是麦地的心上人”在某种意义上，他和麦子是同一的，他希望他被种植，开放他诗歌的芒锐。他的倾述更多的是反复叨念的絮语。樊子更像一个选美挑剔的评委，他冷峻而不失温和，尖刻又悯天怜人，语言干净、简洁、有力，没有冗长的铺陈，拓展的维度和深度很好，以清晰的逻辑描绘混乱的秩序，使诗歌的结构显得更加紧凑而强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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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一世的麦子在当世轮回，还是二世的麦子在现在和未来轮回，这些高尚的灵魂，惜食、惜衣、惜缘的简洁情愫依然让人尊敬。

我想起另外一个安徽人的一份睿智，梁小斌说麦子是本来就有的，不是那个圣人给人类的，土地本来就有的，也不是那个圣人给无产阶级的，而人类只是在寻找把麦子赶进"自己碗里"的方法上穷尽努力。看来民以食为天是没有错的，而和谐社会的“和”，就是把“禾”放进每一个人的碗里，那个口不是贪欲之口，只是一口碗而已。为一说，见笑于同仁。

  梁庄●禅商智慧

作者风采

梁庄，男，本名张文渊，生于68年，陕西西安人，居深圳。曾长期服务于华为公司，后自主创业。有多年收藏经验和大量藏品，曾为文化旅游部培训艺术品交易员。大学时开始发表作品，作品选入多种选本，参加编辑了《中国韵律诗歌旗帜卷》，主编《诗度360》，著有现代诗集《被放逐的诗魂》《绝对硬度》《荣誉校长》等，著有大量的诗歌评论，独树一帜，自成体系。策划多次大型书系的出版和文化活动，产生广泛的影响，是具有代表性的文化学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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