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 （长篇连载）二卷 饭菜香 1

多数农村学生住校，班里有伙食委员安排轮流值日，订饭、打饭、打水。每次临下课前，值日生要二分钟内准备好木杠、木桶和竹篮子，下课铃一响，他们就像百米跑运动员，直奔食堂。到食堂内排队、打水、打粥、拿干粮，卖菜的窗口当然是人潮如涌，没有强健的体魄简直不敢问津。

想吃炒菜，要自己去食堂小窗口排队，长长的队伍，到窗口处就挤成了一团粥，肖承钧正在这前沿阵地上挤着买菜，头顶上搪瓷铁碗碰得直响，不时有菜汤和菜叶从天而降，尤如黄河之水。他好不容易买了菜、漂移出那人流构成的波涛漩涡，游过了险滩，稍一走神，菠菜汤洒到一只棕色坡跟皮鞋上，他诚恐诚惶地抬头望去，原来是本班女同学史红云。

“对不起。”“对不起就完了？”史红云瞪起了杏核眼，又圆又冷。暗褐色的皮肤越加紫青。面对这棕色的神圣的皮鞋，肖承均的心缩成一小团，手抖的厉害。“对不起，我给擦擦。”他把菜交别人端着，自己用长袖帮她抹了，她这才骂骂咧咧走开。望着史红云远去的背影，肖承钧呆了很长时间。史红云尹松强都是走读生，她们只是偶尔在学校吃一顿半顿的。因为下雨，今天午饭她就在学校里吃。

回到班里，坐上各自的座位，大家开始吃饭。窗外，雨越下越大。史红云吃着白馒头，一碗芹菜炒肉，炒菜是尹松强帮着挤着买来的。她穿着绿色夹袄蓝色的裤子，一条湖蓝色手帕扎着长长的头发，她好奇地看着肖承建，问：“我尝尝你的胶皮（地瓜干）窝窝，什么味道啊？”，肖承建掰开递给了她小口，她咬了一口，咀嚼品味，“呸呸，好苦啊！”，她又问另一个女同学，“借我尝尝你的玉米窝窝头好吗？”那个女同学不含糊地递给她一小块，说：“香香的，甜甜的。”史红云接过来啃了一口，咀嚼着冲着那个女生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的看法，当她下咽时，她立即把玉米窝头吐出来，说 ：“哎吆，好划嗓子！”当她坐在自己的桌位上吃饭时，嘴还是闲不住，操着东北口音说：“你们看，男同学在那买菜的窗口挤啊挤啊的，农村出身的吧，素质就是低啊！”，这是她的口头禅。她吃饭时习惯给馒头扒皮，翻江倒海调碗里的菜，有时不经意间舔饮料瓶子嘴，饭后，漱口，咽下。或者当她高谈阔论时，不自觉地吐痰，揩鼻涕。

尹松强很认同史红云的口头禅，他与史红云一唱一和。他内心很欣赏这个“黑天鹅”。史红云在部队大院里长大，随军医父亲从部队转业来到这个小县城，在本县卫生院挂职副书记，负责纪律检查工作。尹松强是城里市民家的孩子，家里有钱，但不太懂得审美，经常穿粗条纹的衬衫或T恤，而且那些条纹，一道黑一道白，一道红一道绿的，让人联想到银环蛇和野性的斑纹，白胖的脸上隐约有些匪气。因为占着地利优势，他压根瞧不起土气胆小的乡孙瓜子，看不惯肖承钧挽着袖子和裤筒的样子，而且一卷就是一两周，像是刚从稻田插秧回来   。还喜欢走甬道边的松软土路，弄地课桌下的水泥地上尽是泥土。又方音浓重，把“秫秸”说成了“福秸”，史红云和尹松强笑话了他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