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 （长篇连载）二卷 换家门 2

有得必有失啊，肖承建叹口气，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苦笑一下。新媳妇翟庄丽过门后，田红柳的粗布格子围裙就离休了，换成了新媳妇给买的写着英语字母的杏黄围裙。家里的一群母鸡还由田红柳喂养，鸽子窝搬到了西屋的房檐下，鸽子和黑狗嘟嘟由肖承建喂养，因为忙于农事，他终于发现鸽子越喂越少了，狗越来越老越老越瘦了。

肖承建骑上摩托车带着新娘子翟庄丽，要去县城买秧歌行头，村书记金角旺安排让他当伞头，把秧歌队组织起来，准备元宵节到城里献演，凡是参加的，买行头每人补贴10块钱。摩托车的马达声刚消失在村西头。田红柳趁着家里空闲，到金贵石家的保健站拿了点谷维素和安神片，她往回走的时候，在大街上遇到了来代销社买盐的大儿媳妇王妮妮，她劈头就说：“你还让我过不？没粮食咋过年？”，王妮妮回道：“啥粮食，麦子不是给你了吗？”“棒子呢？50斤棒子呢？”“今年棒子歉收，家里没了。”田红柳立即就火了，她开口大骂：“你诚心饿死俺吗？你这个白眼狼，没良心的野娘们，你说了不算，算了不说。”“狗吃了还能摆啦尾巴，你吃了做啥？”田红柳一下抓住了王妮妮的前衣襟，王妮妮攥着了她婆婆的两只胳膊，婆婆的药丸和媳妇的盐洒落了一地，引来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人们终于听出了缘由：分家时，小麦老人各50斤，玉米也是，肖明岭过世后，就只保留了田红柳的口粮，说好的秋粮玉米50斤，马上就要过小年了还没送来，于是婆婆急了。另外，分了家，两家共用一头驴，由肖承基养着，忙时就帮父母耕种收割，驴粪蛋蛋分单上却没写清，当儿子的从开春以来，连一个驴粪蛋也没洒在爹娘的自留地里，因此发生了冲突。田红柳毕竟人过五十，气力有些衰弱了，不然她真要为50斤玉米和那几个驴粪蛋把儿媳骂死。有人拉王妮妮劝她回家，也有人劝田红柳的，说不值得伤了和气，将来还得指望他们养老。这一句重新激火了田红柳：“指望他们养老，呸，连承建说着吧，别看他吃我的奶子长大，等到那时候，他怕连个热屁也不给我吃，连泡热尿也不给我喝，这个王八蛋憋在家里，敢冲媳妇放个屁吗？”王妮妮更加厉害：“养狗能看家，养猪能卖钱，养这老媵生子有啥用？”看热闹的人有生气的，有觉得好笑的。好歹有人拉扯着，让她们分头回了自己家。

肖承建傍晚才回到家里，一进胡同就听说了母亲与嫂子打仗的事，说是骂的厉害，厮打一块了，还把他们也扯进去了。他们刚到自家的两间北屋里落脚，哥哥肖承基扛着五十斤玉米，也不说话，到了当娘的西头的北屋里，一下撴到地上，说：“这是秋季的口粮！”然后，转身大步走了出去，承建叫哥哥屋里坐，他理都不理一下，这更证实了胡同里听说的事是真的了，肖承建火气一下冒到头顶，他腾地一下站起身，走出屋外，直冲着娘的房间走去。

“自从俺爹死后，大家都依着你，就你一个老人了，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没有爹管着你就这么任性？骂街的老毛病又犯了？不就是50斤棒子吗？你不会耐着心等着。就算没了它，我们不也照样过日子吗？猫食狗食驴粪蛋子，鸡毛蒜皮的事也打到大街上去，丢不丢人啊？！” “街上遇到了你嫂子，我憋不住……”田红柳辩解道。“你是长辈，是老人，当老人的要像老人样，会当老人人才尊重你啊，你这样，哥嫂能尊重你吗？将来关系不就僵了吗？还把我们也扯进去，我们是那样的人吗？”田红柳自知做过头了，还失了口，羞赧地低着头，嘴唇蠕动着，似乎一直在自我辩护，喃喃地几乎听不出声音了。

嘟嘟拱进门来，瞧瞧肖承建，又瞧瞧田红柳，没人理它，它又拱开葑门，自己回窝去了。媳妇翟庄丽走进来，扎上有英语字母的杏黄色的围裙，说：“好了，都饿吧，饭还没做呢。承建你去帮着我看灶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