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 （长篇连载）一卷 河殇 2

石坝镇向东二里地，是一段黄河险要工程，作为黄河下游的河水，它冲下黄土高原后，就特别地安详平缓，性情文雅，可是从西南方向来的土黄色的洪水犹如千军万马浩荡而来，到这里直冲着大坝，就如骑兵队投入一场战役，怒涛滚滚，震天撼地的厮杀，然后急转直下，向着正东呼啸而去。

石坝镇的渡口就在黄河拐弯的上游，这里水流相对平稳，看似平缓的河边，哪怕往里迈出半步可能就是深渊。平稳的河面下潜流众多温差巨大，因为流速不同，冬天里看似平坦的冰面却是厚薄不一，险象环生。冬天最怕冰凌堆积叠加成山，一旦决口，再粗的枣树、榆树和杨柳树，都会拦腰被锋利的冰块斩断。

顾桂英的老姨夫张瀚腾在这个渡口开了几十年的摆渡船。这个渡口，每天从早到晚，十分热闹，一方面是上下往来的巨大的运输驳船，张着褐色白色灰色的大帆，还有那轰鸣而过的运石子和煤炭的大货轮船。另一方面是，渡口上来来往往的商贾和小贩和赶集的人，赶店的骡马车辆。摆渡船上来来往往两岸的人，有河东人过来卖东西的，有这边的人坐摆渡去河东种地的，黄河任性的泛滥，使得固有的河道摆来摆去，一夜之间的村庄本来在河东，一夜醒来，村庄忽然就到了河西面。

张瀚腾从小习惯了这段路，出家门爬上大坝往东走一里多路，往右一拐就是黄河渡口。每天清晨还没起床，他能听到船夫喊着准备开船的“嗨吆良啾”的号子。一听到号子一看到黄河看到船他就兴奋，随着身体的发育，体块健硕的他早早就学会了船工和舵手的活儿，站在船头躬着腰，把船篙一端插在岸上，用肩膀顶着另一端，用力将船撑离河岸。船篙是茶碗口粗的木棍，一头箍上一个r 型的铁钩抓住地面或河底，另一头钉上一小段横木形成T型顶在肩膀上。开船就用肩膀顶着T型横木，用r型铁钩撑住河底，逆着船行进的方向奋力向前走。他从十八岁就成了大摆渡船的舵手，凭着机灵，强健的体力和高超的水性当了舵手的他，天天与大河和芸芸众生打交道，岁月沧桑开阔了他的眼界和胸襟。他风里浪里的生活，锻炼的水性是十里八乡河东河西人都知道的，黄河秋季汛期到来，不论航运还是摆渡，所有的船只一律停靠岸边。他能浮水过河，一手举着衣服，到了对岸衣服居然不湿。若一家人要到河东岳父岳母家走亲戚，他会把老婆孩子，一个个分别背到对岸，那体力那水性真是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