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三子归故里 气节遗父志
北洋大臣李鸿章在查明左宝贵身世情况中曾记载:“自调防奉天，统领马步各营，整顿地方，剿办盗匪，声绩卓然，为东防诸将之冠。其弟左宝贤、左宝清，先后在直隶郑家口、奉天法库门等处剿贼阵亡。今该故镇复以血战捐躯，同产三人，俱死王事，一门忠义，实堪敬悯。该故镇现有亲子三人，长左国楫，年八岁；次左国栋，年七岁；次左国樟，年六岁，均无官职。将来及岁时，应如何加恩录用之处，伏候圣裁。”
左宝贵牺牲后，王氏、陈氏、余氏带诸子女驾车南归，终徙迁费县东王庄，后在城里购地建房“左氏公馆”。城内公馆便成了三夫人陈氏和其子左国楫的常住地。
左国楫是左宝贵之长子，其母是三夫人陈氏，光绪十三年四月十二日，生于奉天，他生于英烈将军之门，有强烈的爱国之心，他自幼受到良好的启蒙教育，爱国思想的熏陶，铸造了他坚强的性格和养成良好的读书习惯。饱读了封建统治者所需读的传统书籍，十二岁时，参加秀才考试，便一举而中，一家人无不欢喜，并视为先人对后代的护佑。
他承袭清政府赠封的云骑尉(官名，清为世职的末级)，年仅八岁的他无法赴任，只享用勋名而已。年龄实足后经引荐去京师任职为度支部主事(相当于现在财政部工作人员)。在京他目睹清政府政治的腐败，官员们的贪赃枉法，诡谲奸诈，勾心斗角，无所不用其极。官场的黑暗，未激起他做官的兴趣，他不愿意同贪官为伍，更怕自己陷人泥淖之中，他洁身自好，只在京待了三年，便请假回乡，从此离京退官，脱离仕途。在家经营农业，农为万事之本，不可轻视，休闲之余，将精力转移到医学方面，数年努力，便悬壶行医。擅长治疮和肺病。真是手到病除。不仅医术高明“妙手回春”，还有高尚的医德，以救人为第一要务，患重病无钱医治的病人，他免费为他们诊疗，直到痊愈为止，故此左国楫在当地声望很高，为当地百姓所敬重。
1926年秋国民革命军北伐先头部队到达临沂市费县，当地政府人员作鸟兽散了，地方政权瘫痪。北伐军将领早闻左宝贵之名，左国楫又有如此人望，声誉隆重，于是北伐将领邀请他代理费县县长。当时他对北伐军认识还不甚了解，不愿接受，在别人的劝说下，暂时答应下来，他无意于政治和官位的升迁，诸多事情十分棘手，他不久就辞官了。仍以悬壶为业，悯济苍生。由于他热心教育事业，在40岁左右被聘为“费县高等小学学堂堂长”职务。
1938年10月，日本侵略军进占费县城，准备年底组织维持会，收买汉奸为其效劳，其中地方镇的知名人士陈士彝就首先投靠了日本人。以陈士彝的人品、社会威信，远抵不过左国楫，这是陈能自知的。陈士彝于是向日本人推荐左国楫为费县维持会会长。陈士彝带上走卒，气势汹汹地来到费县城左氏公馆去见左国楫，左国楫早就有思想准备，任陈士彝口若悬河，威逼利诱，左国楫只是装聋作哑，闭口不开且面有怒色。被陈士彝逼问甚急，左国楫气愤地说:“我父亲是在朝鲜叫日本人打死的，尸体至今未见，国仇家恨未报，我左国楫何能于今天干出卖祖宗，出卖国家，让后人唾骂的事！你陈士彝能干丧天害理之事，我姓左的不能留下万世的骂名。”这番匕首似的铿锵语言，刺痛陈士彝的心窝，气得脸青一阵、红一阵。虽然直接顶撞了日本人和汉奸，因当时日本人的脚跟还未站稳，又找不出其他理由，只得作罢。
但是，日本侵略者和汉奸陈士彝，究竟还是不甘心吃闭门羹和罪恶目的的破灭，终于在无任何借口、任何理由下，私自将左国楫抓进维持会所软禁数日，左国楫在软禁中并未有任何软弱的表现，仍是理直气壮地跟敌人斗争。由于当时社会舆论对陈士彝的压力和左氏家人的担保，终于将左国楫放出，自从受到这次打击之后，他心情自然郁闷，感到难以在家长期居住，于是变卖了部分家产、公馆一部分房屋作了抵押，于1939 年春率全家去济南居住。
在左国楫未去济南之前，已将其长女左钟衍许配当时山东省长马良的三儿子马祚彰。马良曾做过山东镇守使，镇压过“五四”运动中的青年学生。当日本侵略者占领济南后，他就完全投降日本成为山东伪省长。当左国楫去济南知道马良投靠日本人之后，他就胸中燃烧着怒火，在初次见面后，就对马良的卖国、投降的丑恶行径进行了面对面的斗争，使马良当场十分尴尬。可是碍亲戚关系，马良也只好付之一笑，赔不是而已。左国楫从此不再登马良家门坎。自己租赁房屋，开“红继堂”中药店，他为人正直，又能专治许多疑难病症，名声渐高，成为当时济南的三大名医之一，住济南一年时间，因病去世，终年54岁，死后葬于济南堤口村，墓地已渺然不知。
马良
左国楫第一任妻子王玉荣是北京人，她出身于大家闺秀，知书达礼。为人精明，做事有度，极疼爱子女，后因左国楫纳李慧修为妾，夫妇感情发生龃龉。忧怒成疾，北京虽有名医，但瘸疾甚深，久治不愈，1936年4月4日病逝北京，终年52岁。
二夫人李慧修生于光绪二十年(1894 年)，费县人。其父仲村塾师，有文化教养，家庭殷富，地方之名士。他敬佩左宝贵为国捐躯的英勇爱国精神，和高尚人格。更喜欢左国楫的人才和在地方上的声望，将长女嫁给国楫做二房夫人。慧修读书习字明达事理，人品高尚，善待家人，受到称赞。1935年10月8日，病逝于费县东王庄，终年41岁。
左国栋，号材臣。光绪十四年正月十二日生(1888年2月23日)，由二夫人王氏生于奉天。
国栋自幼聪慧，博闻强识，很早就显露才华。他12岁时考中秀才，发榜后知他如此小的年龄能一举考中，众人发生疑窦，怕有人在为他捉刀，主考商定举行第二次考试，成绩果真不假，才确认秀才资格。他世袭骑都尉。十八岁时通过“引荐”，到北京刑部任主事，外加员外郎衔，在刑部行走。在京期间，曾参与审理汪精卫1910年刺杀摄政王载沣案件，他为大监察法官之一。
载沣（左）汪精卫（右）
1909 年宣统即皇帝位时，他是唱名者，唱名者必须仪表端庄，气度不凡，声音洪亮，口齿清晰，语言流利，懂得礼仪，由此可见左国栋之优秀。只是可惜在京任职期间受到官场腐败之风的影响，染上吸食鸦片的恶习，嗜吸成瘾，身体虚弱，经济困难。
1912年3月宣统退位，为减少皇室开支，于是裁汰冗员，左国栋最终被裁汰，失去生活来源，本人无任何技艺，更乏治业生产技巧，故家庭窘困。去南京谋职不成，后又去淮阴找陶氏，无果又去扬州，被迫又转回费县，只得靠祖上分得的土地维持生计，勉强得以温饱，生活十分拮据。居费县之时，正值日寇侵略者肆虐之日，他目睹了日本侵略者的残暴行径，人民所受罹难之苦，怀着极其悲愤的心情，于 1941 年春，携全家去济南寻找“乐土”。当他知道马良投入日本人的怀抱之后，同左国楫一样从不再登马良家的门槛。于是生活愈匮，居半年之后，身患疾病，本来身体就弱，经济条件限制，难以较好调养，于1941年9月1日病逝，终年53岁。
妻子马鸣娴，是个极其负责、认真的好母亲，丈夫死后，挑起生活重担，携儿女们去南京投亲谋生。生活极其艰辛，但性格坚强，从不让人施舍，操劳过度，患病去上海医治无效，病逝于上海。
左国樟，字豫臣（亦称御臣）。光绪十五年六月三十日生(1890年6月30日)，王氏生第二子，荫袭武职并未习武，更无南征北战的军事经历。思维敏捷，长于记忆，学校中同程度中的佼佼者，极受教师青睐，尤酷爱医学，自幼习医。
成年后经“引荐”任清政府刑部主事。他不喜官场的繁文缛节，更厌恶官场中官员们的卑鄙龉龃行为，性格耿直，辄为同僚所不喜。旋弃官回家，在家经管家产，又兼行医，生活相当舒适，但好景不长，日本侵略军占费县后，破坏了宁静恬淡的日子。
日军建立起伪政权，汉奸无恶不作，人民极其憎恨汉奸。家仇国恨集于一身，一介书生，无力反抗，于是变卖田产，愤而率全家去天津避难。他积极支持四子左钟岫（即左凡）上学，暂住天津。
居住期间，其妹国兰长子穆曾勤，思想进步，倾向革命，在亲属众人中间时常宣传马列主义和抗日的道理。在危难之际的祖国应有人去拯救，抗日救国应是每个中国人民的责任。受进步思想影响最大的是左钟岫，后成为革命干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令他兴奋之极。拥护党的方针和政策，1950年前后，党号召青年人支援边疆建设，随女儿去宁夏吴忠县。参加农业生产劳动，仍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在缺医少药的边远之地，他以良好的医德，高尚的人格，受到当地人民群众的喜爱和尊敬。1959年12月19日病逝于附近的石嘴山，终年70岁。
左国樟第一任夫人田氏，是上海一家珠宝商人的女儿，为人俊俏，贤淑知礼，甚得国樟喜爱，生三子一女。田氏体弱多病，去上海医治，治疗无效于民国五年（1916年）病逝于上海。国樟在费县又续娶平邑县党永祜的女儿为妻。党家为地方望族，一方乡里名人。党氏生三男三女，党氏生于光绪二十二年正月二十六日（1896年3月9日），家住费县仲村。
左凡同志回忆:我在外祖父家住了很久时间，我参加革命活动是从仲村离家走出的，党氏于民国三十三年四月三日（1944年4月25日）病故于费县东王庄，终年48岁。
说到左凡，这个左宝贵的嫡亲孙子，我还真是有幸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在2014年的悼念左宝贵逝世120周年的大会上，我很是幸运与他有过半天的交流。
左钟岫（左凡）与作者
他的故事还是颇具传奇经历的，下篇咱们接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