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传承】| 湛华 古丽 ：灯影. 继母的回归
——敬以此书献给我敬爱的养母及养外祖母
廖园的仆人越来越害怕打雷的声音，轰隆隆的雷声，铿锵锵的霹雳声，哗啦啦的倾盆暴雨声，令人心烦意乱、胆战心惊，雷声仿佛是宋大帅派来的炮队，他们个个一脸丧气，如惊弓之鸟一般。马夫的惨死，彻底扼杀了廖园内的赌博风气，犹如一阵秋风吹过，只留下心虚与叹息。每日厨房、马场、田园、钱庄的管事们头子都要和我要钱，我一项一项地支出银子，然后想尽办法，让更多的银子流入廖园的库房中。
果然不出祖母的预料，事情在顺水推舟之中发生了，宋九菱走了半个月之后，灰溜溜地坐着马车回来了，她依旧穿着离开廖园时的衣裳，身上的东西没多没少，只是脸色异常憔悴。离别时，她可能忘记了，在这个善变的世界，明天是否依然如故。宋九菱的舅舅从车上跳下来，脸上覆盖着厚厚的残妆，她对门卫说：“我把我外甥女送回来了，让你们当家太太出来和我说话。”门卫叫来廖顺子，廖顺子看着宋九菱那个油头粉面的舅舅说：“我们当家的是个小姐，不是太太，既然走了还回来干吗？老母猪吃菜园，吃了想回头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宋九菱娇喘喘、残微微地下了车，对廖顺子说：“我怀孕了，身上难受，已经三天水米未进，不管谁做了廖园的大掌柜，我都是廖园的大娘子，我和福成少爷是举行过西洋婚礼的。”
廖奶奶出来了，她和软地笑笑说:“回来就好，只是太太的身子不大好，为了给太太顺气些，大娘子怎么离开，就应该懂得怎么进门。”
宋九菱双膝下跪，大声哀嚎着：“娘，儿媳回来了，求娘让儿媳进门。”宋九菱跪着进了廖园，鉴晴上去扶起宋九菱，二人相拥着，哭泣着。事实证明，娘家是靠不住的，婆家经得起风雨，却经不起平淡;娘家经得起平淡，却经不起风雨，小娘生的丫头原本就不应该再依靠娘家，娘家不过一座雪城沙堡。
后来听说宋九菱一怒之下回了娘家，她家大娘子并没有给她开门，宋九菱无奈之下，找到自己的舅舅，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得又回了廖园。廖园的下人突然明白，宋九菱不过是一只纸老虎，宋大帅妻妾成群，相比她的小娘是最不得宠的，儿女成群的大帅府，不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大动干戈，宋九菱借尸还魂一样的回归，撕去了她头顶上的光环，此刻的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做廖园的大娘子。“擂鼓磨刀”一般的离开，再以唯唯诺诺低三下四的样子回来，这是多么无能为力的举动。
我和宋九菱相遇在廊道里，她看着我，我看着她，即使避不开了，就该面对吧。宋九菱苦笑一下，抽动着嘴角说:“哦，是大小姐。”
这句话是温柔甜蜜的，我从来没想到我和她经历大喜大悲仍携手奋进，我看着她，厚厚的脂粉涂在脸上，她从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芬对我说:“大小姐，您说话，她毕竟是大娘子，是您的继母。”我弯腰鞠躬，对宋九菱说:“母亲安好，您的舅舅女儿已经安置到马厩做事，怀孕了要多吃果子和核桃。”
宋九菱说:“大小姐，您的关心我这个做母亲的很感动，老太太见我怀孕，没有半点喜色，我日后不再赌博了，廖园的人只要恭恭敬敬地对我，我就很满足了，别的事大小姐看着安排，我舅舅也是一个不成器的人，大小姐该怎么管他都是应该的。”
宋九菱情深热烘烘的诉说，让廖园的冬天变得说不出的空旷。我们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我仿佛体会到了她的恶毒，她所有的善良都是伪装出来的，她对我依旧有着刻骨的仇恨，我感觉这个女人直接影响到我的生命，她的那份心不甘、情不愿的眼神告诉我，她随时都有翻盘的机会。
我在廖园，是那么渺小，如尘土般不堪一击，随意有点风吹草动，我都会灰飞烟灭。祖母让廖奶奶过来一趟，言语之中流露出宋九菱早晚都是廖园的当家大娘子，眼下我能自保的办法就是让红小娘来对付宋九菱，趁着宋九菱还没有缓过活气的时候，必须让她们相互残杀，勾栏院的女子都不是等闲之辈，只要她们斗得死去活来，我就有了夹缝生存的侥幸。我在黄昏的血色中踽踽独行，感到自己不过是这个忧郁的黄昏大地上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我知道，一切终会开始，犹如如约而来的冬天一样，躲不掉、绕不过。
宋九菱的离去，曾经让红小娘欣喜若狂了一阵，她觉得自己离廖家大娘子的位置是那么近，近到触手可得，但宋九菱的归来，让她又觉得自己的未来之路遥遥无望，是宋九菱霸占了她的锦绣前程，让她看不到人生的路途，世界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任何光源。
红小娘的丫头蚕红进来对我说：“大小姐，红小娘的洋烟卷没了，红小娘的月钱本来就少，让我和大小姐要些银子，到铺子里买些洋烟卷。”
我对蚕红说:“这笔钱本来就该撤掉的，我只是个拿钥匙的管家丫头，作主的事还得问大娘子和老太太，前几天大娘子因怀孕不能吸烟，戒掉了，如果我给红小娘花钱买洋烟卷，那大娘子肯定不高兴，你不妨先问问大娘子，大娘子要同意了，我这里的银子很便宜。”
蚕红退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我听到红小娘尖锐地叫骂声：“我为廖家生了廖北生，也算立了大功，少爷喜欢的什么似的，你不一定在外面怀了什么阿猫阿狗的野孩子，每天吃酸喝辣，同是大少爷的女人，你比我高贵多少？”宋九菱哭着叫骂着，她不是红小娘的对手，红小娘不再是世上那个最柔情的人了，为一朵花低眉，为一朵云驻足，为一滴雨感动，廖园已经彻底改变了她的性格，她就是一个没有丝毫教养的泼妇。
作者简介：阿娜尔古丽，党员，维吾尔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协会会员，国际写家协会终身签约作家。出版长篇报告文学《踏着春天的脚步》；出版长篇小说：《红盖头》、《花轿》、《秋蝉的嫁衣》、《柳如是》、《压寨夫人》等。长篇报告文学《森林城市的崛起》由中国绿色时报连载。长篇小说《森林中的红盖头》由《生态文化》连载。《守林世家》由《生态文化》连载，已经出售影视版权。中篇小说：《糖水玛娜》被中央财经大学阅读课本录用。参与十余部影视剧。在国内期刊：《西部》、《飞天》、《地火》、《上海文学》、《天津文学》、《民族文学》、《青年文摘》、《浮玉》、《中国林业》、《国土绿化》、《生态文化》、《世界华人》、《华人》、《半月谈》、《共富天地》、《塔里木》、《读者文摘》、《楼兰》、《老爷山》、《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华北信息报》、《共富天地》、《河北教育》、《东莞文艺》、《中国绿色时报》、《新视野》、《南方周末》、《黎都文苑》发表小散文四百多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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