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鲁传及译文

贾鲁字友恒，河东高平人。幼负志节，既长，谋略过人。延祐、至治间，两以明经领乡贡。泰定初，恩受东平路儒学教授，辟宪史，历行省掾，除潞城县尹，选丞相东曹掾。擢户部主事，未上，一日觉心悸，寻得父书，笔势颤缩，即辞归。比至家，父已有风疾，未几卒。

鲁居丧服阕。起为太医院都事。会诏修辽、金、宋三史，召鲁为《宋史》局官，书成，选鲁燕南山东道奉使宣抚幕官。考绩居最，迁中书省检校官。上言“十八河仓，近岁沦没官司粮百三十万斛。其弊由富民兼并，贫民流亡，宜合先正经界。然事体重大，非处置尽善，不可轻发。”书累数万言切中其弊。俄拜监察御史，首言御史有封事，宜专达圣聪，不宜台臣先有所可否。升台都事，迁山北廉访副使。复召为工部郎中，言考工一十九事。

至正四年，河决白茅堤，又决金堤，并河郡邑，民居昏垫①，壮者流离。帝甚患之，遣使体验，仍督大臣访求治河方略，特命鲁行都水监。鲁循行河道，考察地形，往复数千里，备得要害。为图上进二策：其一，议修筑北堤，以制横溃，则用工省；其一，议疏塞并举，挽河东行，使复故道，其功数倍。会迁右司郎中，议未及竟。其在右司，言时政二十一事，皆见举行。调都漕运使，复以漕事二十事言之。朝廷取其八事：一曰京畿和籴②；二曰优恤漕司旧领漕户；三曰接连委官；四曰通州总治③豫定委官；五曰船户困于坝夫，海运坏于坝户；六曰疏浚运河；七曰临清运粮万户府当隶漕司；八曰宣忠船户付本司节制。事未尽行。既而河水北侵安山，沦入运河，延袤济南、河间，将隳两漕司盐场，实妨国计。

九年，太傅、右丞相脱脱复相，论及河决，思拯民艰，以塞诏旨，乃集廷臣群议，言人人殊。鲁昌言：“河必当治。”复以前二策进，丞相取其后策，与鲁定议，且以其事属鲁。鲁固辞，丞相曰：“此事非子不可。”乃入奏，大称帝旨。
　　寻拜中书左丞，从脱脱平徐州。脱脱既旋师，命鲁追余党，分攻濠州，同总兵官平章月可察兒督战。鲁誓师曰：“吾奉旨统八卫汉军，顿兵于濠七日矣。尔诸将同心协力，必以今日巳、午时取城池，然后食。”鲁上马麾进，抵城下，忽头眩下马，且戒兵马弗散。病愈亟，竟卒于军中，年五十七。

节选自《元史·列传第七十四·贾鲁传》

【注释】 ①昏垫：被水淹没。  ②和籴：官府出钱购买民粮以供军用，因两方议价成交，故曰和籴。  ③总治：漕运总管府。

【译文】

贾鲁，字友恒，河东高平人。年幼时就胸怀高尚的志向和节操，成年以后，更有超过常人的谋略。元仁宗延祐和英宗至治年间，他两度以“明经”科目的乡试考中贡士。元泰定初年，授为东平路儒学教授；担任过宪史、行省掾等吏职，后被任命为潞城县尹，又被选拔充任丞相东曹掾。后来，提升为户部主事，还没有正式上任，有一天觉得心慌，不久就收到父亲的来信，从笔迹可看出父亲运笔时颤颤缩缩的样子，贾鲁立即辞官赶回家去。等他回到家中，父亲已患了风瘫病，不久就去世了。

贾鲁在家中服丧期满后，出任太医院都事。这时恰逢元顺帝下召编修辽、金、宋三朝历史，他又被征召担任《宋史》局官。此书完成后，贾鲁被选任燕京南面的山东道宣抚使的幕僚官。他的政绩考核最为优秀，于是又升任中书省检查官。贾鲁上奏折说：“官府的十八处河仓，近几年损失公粮一百三十万斛。这一弊端的缘由就是富豪大肆兼并土地，贫苦百姓被迫流亡，我们应该先明晰土地产权。不过，这件事关系重大，如果处置的办法不能周到完善，就不可轻率行动。”奏折共计好几万字，正好击中了时弊的要害。不久贾鲁被任命为监察御史。他首先建议的就是：御史有密封上呈给皇帝的奏章，应该专门送给皇帝本人审处，而不应由朝中台臣事先议定可行或不可行。贾鲁后又升为御史台都事，转任山北廉访副使。后又被召回朝廷担任工部郎中，并就有关考工的问题提出十九条建议。

元顺帝至正四年五月。黄河在白茅堤决口，随后又在金堤决口，沿河许多郡县受灾，老百姓的房屋被洪水淹没，年壮的人都背井离乡四处流亡。元顺帝对此十分忧虑，就派使臣去实地察看，还催督朝中大臣访求整治黄河的方案，特别指令贾鲁兼任都水监之职。贾鲁顺着黄河河道前行，考察地理形势，来回行程几千里，完全掌握了治理黄河的关键问题。他绘出地图向皇帝提出两种治河方案：一种方案，建议在黄河北岸修筑大堤，制止河水横向泛滥，这样做所用人工和财力都比较节省；另一种方案，建议疏浚河道和堵塞决口同时进行，引导黄河直向东流，使河水回到黄河故道之中，这样做所需费用将高出几倍。这时，适逢贾鲁被提升为右司郎中，他所提出的建议也就没有最后的决策。贾鲁在右司郎中任职期间，曾对当时的国家大政先后提出过二十一条建议，都被采纳实行了。后来贾鲁出任都漕运使，他又就有关漕运方面的事务提出二十条建议。朝廷采纳了其中的八条：一是在京城附近实行由官府出钱收购民粮来供给军饷的办法；二是给予漕运司衙门管辖的漕运船户优厚的待遇；三是漕运司的官员应连续委派；四是应由通州漕运总管府事先确定委任漕运官员的人选；五是沿河管水坝的人员困扰运粮船户方面的事归漕运司统一管辖；八是临时征募参加漕运的宣忠船户应交给各地漕运司衙门统一调度管理。这些建议后来没能全部实现。不久，黄河就向北泛滥，危及安山。洪水灌入运河，一直蔓延到济南、河间一带，将要毁坏两地漕运司所辖的盐场，这实在妨害着国计民生。

至正九年，太傅、右丞相脱脱恢复相位，谈到黄河决堤之事，就想拯救百姓的苦难，来回应皇上的旨意。于是召集朝廷大臣一起商议，但每个人说的话都不一样。贾鲁直言不讳：“黄河一定要治理。”又拿出先前提过的两种治河方案，丞相选取其中后一种方案，与贾鲁商定，而且把这件事托付贾鲁去办。贾鲁一再推辞，丞相说：“这件事没有你是不行的。”于是入朝奏请皇上，皇上对此安排非常满意。

不久，贾鲁被任命为中书左丞，跟随脱脱去平定徐州。脱脱回师以后，命令贾鲁追击敌军余党，分兵攻打濠州，与身为总兵官平章的月可察兒一起督战。贾鲁在出征前的誓师会上说：“我尊奉圣旨统率八卫汉军，在濠州驻军已经七天了。你们各位将领同心协力，一定要在今天巳时到午时夺取城池，夺城之后再吃饭。”贾鲁上马指挥进兵，抵达濠州城下，忽然感到头昏，他下了马，并且告诫兵马不要散去。他的病很快就好了，抛开药不肯服用发汗，最终死于军中，时年五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