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门窗上一幅生命的画
初夏，正是家乡蒿草疯长的季节，郁郁葱葱站立在河溪畔，瘦直的杆子足有二三尺多高，片片叶子不施粉黛，散发着阵阵绿意的芳香，绿油油地充满生机。小时候，端午节，母亲就早早叫醒我，领着我去小河旁割艾蒿。母亲小心翼翼割着艾蒿。晨曦下，深绿色的叶子闪闪发光，亮晶晶的露珠儿从繁密的艾叶上滚落下来，很是美丽。母亲说端午早上的艾蒿全身是宝，能驱邪除病，用艾蒿上的露水洗脸洗身子，一年四季都不会生疮生痒。因此，每次割艾蒿之前，母亲都要用艾叶上悬着的露水给我洗几遍脸。母亲把艾蒿上的泥土洗去带回家，挑出粗大叶茂的系成把插在门窗框上，枝条向里斜着，叶子蓬蓬松松散开，看上去像一束绿色的花。从此，门窗上多一抹新绿，院子里添一份野趣。那一整天，一股淡淡似草药味的清香弥漫在屋子里。深深吸上一口，顿感心旷神怡，神清气爽，格外舒畅。在我的家乡，人们认为艾蒿可以解毒治病，驱散寒气。端午这天，母亲总是要煮一大锅艾蒿水，让我和弟弟轮流洗澡。吸着缓缓上升的芬芳香气，相信谁也不会拒绝这份浓缩大自然草木精华的馈赠。也许是这样的清洗很舒服，我们脸上总是露出笑容。夏天蚊子多，母亲就在屋子里用艾蒿熏，满屋弥漫起艾叶的清香，蚊子也没有了，我们睡的很香。记得上小学时，我的脚上长冻疮，每天晚上，母亲将干艾叶煮水给我泡脚，整整坚持一个冬季。从此，我的脚再没生过冻疮。艾蒿的叶有些像菊花的叶子，正面深绿，背面有些发白，像蒙一层山野的雾气，与古旧的门窗组成一幅别有情趣的画。没过几天，插在门窗上艾蒿就失去鲜活，绿色退去，叶子也干萎了，但仍然留在门窗上。我起始认为，只要风轻轻一吹，它便会枝枯叶落。然而，几经风雨，它反而越发苍劲。尤其是那些叶子卷曲的更加紧密，牢牢守住枝条不凋谢。后来发现，枯萎的艾草并不难看，虽然颜色发黄，枝条干瘦，叶子卷曲，但仍不失一幅风格凄美的图画。记得母亲给我说过，艾蒿年年割不断，割去一茬，新的一茬很快又会长出来。我只是以为那是艾蒿依然有根有生命在，可已经干枯的艾叶怎么也会如此有生命力呢？我想可能是它生长在贫瘠之地而又经久耐活的缘故吧。母亲的品格有些像艾蒿。母亲小时候，我的外婆就去世了，外爷又瘫痪在床，母亲早逝的嫂子也撇下一个女儿。从此，母亲带着她的弟弟，背着她的侄女，与她的哥哥相依为命。母亲嫁到我家，我大母又因病去世，丢下两双子女。无奈，母亲就又早早做起婶娘。我们小时候，父亲在外教书，母亲又独自支撑着家。生活给予她接连不断的磨难，她都一一挺过，但谁也没有料想到，一年寒冷的冬天，孱弱的母亲去洗衣服，滑落河中，身染疾病。那些日子里，她也坚强的硬挺着，一天也不马虎，不失生的希望，直至生命燃尽最后一点火花。母亲一生不喜欢花，但十分钟情艾蒿。她患病的第二年端午，仍然拖着病体独自去割艾草。那一年，也许母亲认为以后可能再也割不动艾蒿了，割的格外多，大大小小的门窗上都插上艾蒿，屋里屋外弥漫着艾蒿的气息……《诗经·王风·采葛》里说：“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可见，艾蒿也是一种“相思草”，寄托深深的怀想之情。每年端午，虽然不能回到家乡割艾蒿，但我总要从乡下人手中买来带有泥土芳香的艾蒿，插在防盗门的缝隙了。那是一幅鲜活的、蕴含坚韧生命的画。恍惚间，母亲就在身边。
作者介绍：
翟红果，男，1968年生，平顶山市地方史志办公室工作。爱好写作、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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