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诗苑-点屏成鉴(52)朱祥麟(不倒翁):读吴幼鹏《西山踏青》

作者简介

  朱祥麟,别号通虚子。湖北鄂州市中医院主任医师,湖北省中医名师,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内伤伏气学术流派代表性传承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被聘为中华诗词研究所研究员,湖北中医药大学兼职教授。出版中医学著作9部及诗词著作5部。名入人物名典数十部。

读吴幼鹏《西山踏青》

★ 朱祥麟(不倒翁)

  近日余正二校出版社返回之拙著《医垒心言》稿,忽接吴幼鹏先生发来诗作《西山踏青》。初读,觉得是针对文化艺术界的一首针贬时弊之作。反复吟咏,愈觉其具有艺术魅力。因被其所吸引,遂搁置手头工作,援笔记录余之感触。权作鉴赏,以就教于同好。

西山踏青

欲问芳菲逐逝波,

杜鹃红过又如何?

繁星遍地盘根浅,

大树参天错节多。

草曳风头唯诺诺,

花开雨后只呵呵。

几分心事枯藤似,

已是随春化绿萝。

  诗以踏青见芳菲而起兴。万紫千红,随着时光流逝,虽“随意春芳歇”,不妨回首品味一番这大千世界。恰如人生大舞台,都进行过何种不同形式的表演,接句引申开来:杜鹃花开,红极一时,繁荣可羡,然而终已谢幕。此间耐人深思者,杜鹃因啼血而花红,已是历经磨难而得,其形容已没,然而其美好的影象能给予应有的定评与尊重否?此物象似一正面典型,诗以诘问句式为颔联留下伏笔,作为鲜明对比。

  今文化艺术界热闹非凡:在演艺界有明星,有歌星;在文学界有泰斗,有巨匠;在社团组织有主席,有院长;在不同爱好者有诗家,有词人,有画家,有书家,不一而足。岂非明星遍地,大树参天?然而虽被吹捧,其实名实不符者多多,故对其盛名得来便有盘根浅、错节多之怀疑与喟叹。此为被点赞者描形,明星、大树本有天然耀目之态,然因盘根浅、错节多致顿失仪型,对其乱象寄慨遥深。

  转颈联则为点赞者画象。《楚辞·九章》云:“草苴比而不芳。”王闿运注:“言众无才能,如草苴相比。”此句言小草跟风而摇曳,喻无才能学养不足者见人云而亦云之,唯是是,唯诺诺。《尘史》云:“洛人凡花不曰花,独牡丹曰花。”夸人才华横溢称笔下生花,可见花喻不凡者。则“花”较“草”比拟更高一层次之人。其目精明,如雨后清埃,入眼明晰,不为人欺,袁枚所谓“两眼要用清水洗”是也。此类人对同一事物得知个中深浅,面对其情,唯付诸一笑。

  尾联谓心事如枯藤,表达一种凄苦的情绪。曾原一《寺中侨居》:“窗寒依瘦石,屋老络枯藤”;马致远《天净沙》:“枯藤老树昏鸦”,枯藤是悲苦凄凉之意象。突现诗作者对目下文艺乱象之担忧。然而在新的时代,随着中华文明的崛起,文艺前景一定能扫除阴霾,去除浮云,必然是光明的。绿萝在古人诗句中是一种翠意盎然生机蓬勃的意象。如范成大之《题城山晚对轩壁》:“一枕清风梦绿萝,人间随处是南柯”,其绿萝是梦的美好。而李白在他数百首诗作中则不下上十次地用到绿萝。“绿萝纷葳蕤,缭绕松柏枝”(《古风》);“何处我思君,天台绿萝月”(《赠王判官时余归隐居庐山屏风叠》)。在诗人的意象中绿萝是多么繁盛,多么清纯。故本诗结句表达了诗作者所期待的实在而美好的文艺景象如葳蕤的绿萝生发必然随春天而到来。虽然文艺界的负面使人感觉有点颓唐,但通过末句与首句遥相呼应,仍给人以向上与向往美好的情趣。“绿萝树下春风来”(《白毫子歌》)那是令人十分想往的境界。

  本诗写作特点是“借用形象,化实为虚,化景物为情思,将外在之景物与内在之情思巧妙地结合在一起”(拙著《通虚子诗话·四五》),以众多的意象针贬时弊或寄予期望,使作品充满浓郁的诗情。借物抒情是诗词创作常用的方法。文艺批评家称之为意象。意象是融入诗人思想感情的“物象”,是赋有某种特殊含义和文学意味的具体形象。本诗之芳菲、逝波、杜鹃、繁星、根、大树、节、草、风、花、雨、枯藤、春、绿萝等等,一连串物象,构成密集的纷繁复杂的画面,给人以生动生刻的映像。其复杂性意象表达的是作者单一性的思想感情,是作品意蕴深厚、境界和谐、诗味浓郁的重要原因。陈廷焯尝云:“写怨夫思妇之怀,寓孽子孤臣之感,凡交情之冷淡,身世之飘零,皆可于一草一木发之。而发之又必惹隐惹现,欲露不露,反复缠绵,终不许一语道破”(《白雨斋词话》)。其实陈廷焯所云“终不许一语道破”者,就是这一草一木之“意象”。刘勰云“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文心雕龙·神思》)。历代诗人和诗论家都注重诗词意象的创造。叶嘉莹明确指出:“因为诗歌原为美文,美文乃是诉之于人之感性,而非诉之于人之知性的,所以能给予人一种真切可感的意象,乃是成为一首好诗的基本要素”(《迦陵谈诗》)。“故诗词首先必须要有丰富葱茏的意象,不宜有过多的议论,不宜作抽象的理念直白”(《通虚子诗话·五》)。本诗与今之所谓“老干体”、“流年体”不可同日而语也。虽然后者作品亦有被点赞及点赞者,究其原必各有所因,而明眼人或默然或呵呵一笑而已。若论小疵,本诗在字句锤炼上仍有提升的空间。如颔联之繁星遍地,若作明星遍地,则行文避复矣。

2020年4月24日

编辑/制作:清江野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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