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书画 | 刘金忠：折子戏，折叠着太多前朝的雪
▲李新国 画作
掐头去尾的精彩
裹在袖里
这宽袍大袖
正好装人间悲喜
第285期
诗 | 书 | 画
朗读 / 刘金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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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 翅
刘金忠
鹰在什么样的高度飞？
幻觉才能抵达境界
羽毛划动风声，震荡苍穹
一扇风干的鹰翅，悬于高杆之上
从秋风上布下投影，守护着
播种者的梦想和每束麦穗的安详
一只鹰死了，只留下这扇翅膀
粘满云絮的翅膀，擦亮闪电的翅膀
把死亡忘记
打开阳光和天堂的门
生命的大水被领上高空
这项搬运灵魂的工程具体而生动
一部绒质的著作，天街上阅读
勇者的身影，高于禅音
蓝天高远，万物的渴望在上扬
铁也会生锈，羽毛和星星不朽
隐约于时间之外的神秘尖啸
像雨的飘临，无所不在
麻雀们巴望将鹰翅抬走或埋葬
可它们不敢，切齿的诅咒
也只能躲在很远的地方
旗一样神圣，帆一样壮美
飘动或静止，天地间精神弥漫
片羽凌空，也是王者威风
最大的力量是威慑的力量
果实与歌声之上，悬剑的沉默
如圣洁的墙，闪射崇高与冷峻
没有一只苍蝇敢飞来落脚
也没有谁敢在上面钉一根钉子
用来悬挂龌龊的心情
天空失去鹰，大地也会感到荒凉
受潮陨落的目光靠什么提升？
这是九月的田野，我看见
一扇鹰翅，掩护整个金秋的进程
如果哪一天，蓝天收藏了鹰翅
一定是我们的头顶出现了又一只鹰
台前幕后
让你悲让你喜让你心律加速
让你拍红手掌揉湿手帕
让你打那尖利而转圈的口哨
明知那一切都是假的
除了你的泪
蓄满乐池
所有的泪中
我是最咸最涩的一滴
是因果关系的轮回中
滚落的某个小生或青衣
把你颠簸够了
他们就去卸妆更衣
或去吃夜宵，去躺床板
刚笑过的在笑，刚哭过的也笑
一切，平淡如水
受导演摆布的形形色色人物
又摆弄得芸芸众生如醉如痴
看多了，也混来几句台词
“小生这厢有礼了……”
送与嗔怒的妻
或不时来一嗓子黑头：
“王朝马汉……”
权把花盆当两班衙役
儿时，幕后一直是一个谜
成年，才发现一切都是公开的秘密
女儿质疑：台上那些花脸
大街上怎不见一个？
苦笑。你问我，我去问谁？
没进如角色，怎知？
那长长的水袖
待你去织
一生疲于奔命
这场戏刚刚落幕
又跳上另一舞台
在不断亮相中涂满油彩
换穿数不清的剧目与台词
回望那些粉饰的面孔
都是那么陌生
所有的角色
哪个能逃离剧情？
字正腔圆总不免面红耳赤
丢盔卸甲倒觉得梦也轻松
叫板频频
敲得发丝也木棍般僵硬
如此忙碌
不是摇滚的摇滚人生
不逊色于发紫的走穴明星
有时自觉滑稽可笑
但脱下这一切
怎能？
我将整个世界
和盘托出
权贵与草芥、侠义与媚骨，高尚与龌龊
统统推进你的耳鼓
所有的大悲大喜大彻大悟
都是一坛老酒
让你品味，是甜是苦
形形色色的人物
是我的五脏六腑
布景很美，那是画的
明晃晃的刀枪剑戟都是木头
一切都坦露给你们了
期待一篇灵魂的综述
隐身于略高于平视的角度
我不上红红绿绿的海报
也不参加谢幕
你们看不见我
——有这层幕布
推出墨绿色侧幕
走进某个沸沸扬扬的故事
我只是那些传奇中
一个跑龙套的角色
衙役、小校或随从
没有脸谱
甚至没有半句台词
默默跟在背后插小旗
那类人物的身后
欣赏装腔作势的念白
剧情的高潮或低潮
掌声与喝彩
灯光与布景的变幻
都与我无关
我只是耐心等待落幕
我是农民的儿子
总是以歉收的目光
打量那些黑脸、白脸或红脸的庄稼
| 评论摘要
基于一种对于文化骨血沉淀的信仰，尽管刘金忠面对的是“许多事物被镀金后流入市场”，但他仍坚持：“我们毫不怀疑，春天/和那个与春天齐名的行进者/都是另一层青铜的意义/是青铜之韵真实而生动的延伸”。无疑，有历史感的人是痛苦的，痛苦在于他们清醒地知道自己灵魂和思想何在，同时，他们又是幸福的，幸福的根源也在于他们知道自己的灵魂和思想照耀着潜行的心。
——未然
假若写作也是一种扮演，我想你就必须进入角色，在那一刻你就是那个欣喜若狂或痛哭流涕的家伙了，我们和你一起苦笑，我们分不清你是在台上还是台下。
就为这个我给刘金忠叫好，他的诗纯朴、结实而又生动。他推开一扇门，一个小翻调到我们中间，他说，“一切都坦露给你们了”。
刘金忠的诗，最充满情韵的是他写母爱与乡情的篇章。这一类作品从题材和主题来说，也许并不新鲜，但他的真挚和表现角度以及语言技巧却又是很有现代特色的。如《母亲盘腿而坐》………刘金忠写人生经验、世态人情的诗则充满着智慧。他的《台前幕后》中写演戏和看戏的诗，颇耐人寻味咀嚼。
——朱先树
| 诗人简介
刘金忠，祖籍河北唐山，1952年出生于辽宁义县，1970年入伍，在铁道兵14师66团施工连队打隧道，后来任连队文书、师部警卫员、铁道兵文工团通信员、文书、创作员、铁道兵9师干事，1982年转业到焦作日报工作。曾在《解放军文艺》、《解放军报》、《诗刊》、《人民文学》、《星星》、《中国诗歌》《扬子江诗刊》、《作品》、《人民日报》等报刊发表作品，曾多次获奖。出版诗集《爱的抽屉》、《雪与悬剑》、《远去的背影》和长篇小说《逆光》，系中国作协会员。
▲李新国 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