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河特曲的诱惑

上个星期天,我和朋友们一起到阜阳参加一个考试。进入考场后,按照监考老师的要求,将手机调至静音状态,然后放进口袋。开考之后,大家都在安静地做题,我突然感受到手机轻微的震动——来电话了。

这个时候当然不能接电话。好容易等到考试结束,这边出考场,那边就掏出电话,嗯,来电显示上,是朋友老李的手机号。我赶紧拨回去,少顷,手机里传来了老友熟悉的声音。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老友也是抱孙子的人了,通话中他嘱我帮他找些米老鼠和唐老鸭的动画片,又乐呵呵地约我闲暇时喝上两盅。我自是应承了,转念一下忍不住莞尔一笑。

跟老李认识,那是1989年的事情了,那时候的老李年轻而好学,也是个正在尝试写诗的文艺青年。从文友口中知道,老李出身工人家庭,穷人子弟,1991年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远,竭尽全力上了大学,生活上真是艰苦朴素,但是熬了过来。毕业后回到家乡界首凭借自己的能力考进了行政机关,成为一名出色的公务员。

工作稳定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多了,有时候晚上一块散步,周末有时候也在一起喝两盅散散心。不过,对于他在北京求学的那段经历老李说得很少,想来干馍就咸菜的滋味真是不堪回首吧。

夏天的一个傍晚,我邀他在解放四大街的杨家大盘鸡小聚。落座之后,老李看到我带的那斤酒,顿时眼睛一亮。

“这酒好,”老李把酒瓶举到眼前,细细端详,“好些年没喝了,感觉真亲切。”

“前几天帮朋友办事,朋友送的。”我告诉老李。

酒是老酒,1989年的沙河特曲,透明瓶体下细上粗,瓶颈向上勾勒成峰,线条简约而醒目。白底红字的商标周延勾出金边,金黄色的铝质瓶盖,看起来特别亲切。

端详了一会儿,老李掏出一串钥匙,打开夹在其间的水果刀,用刀尖在瓶盖下面轻轻撬动,一边撬,一边缓缓转动瓶体,不多时便将瓶盖完整地取了下来。他拿着自己的战利品,看着看着,突然无声地笑了,转头问我:“兄弟,你还记得当年沙河特曲在中央电视台播放的广告吗?”

我当然记得,那是我们界首人的时代记忆。

遥远而深邃的夜色,凝重的音乐声中,一团跳动的火焰飘飞而来。火焰渐行渐近,突然化作一瓶沙河特曲,落在一个男人的手中,随之出现了浑厚的男中音:沙河特曲,点燃激情。这是中央电视台播放的沙河特曲广告版本,界首人更熟悉的,或许是安徽电视台经常播放的另一个版本,画面温情自然,广告词是大家最熟悉的:沙河特曲,滴滴难舍。

这个广告播放的时候,老李正在北京求学,跟同寝室的三个同学关系处的极好,只是有一点,老李的学费都是从亲友手里借的,所以很少主动凑他们的吃喝场。三个同学之中,有一位来自内蒙的同学,用老李的话说,那就是标准的看见好酒走不动的典范,无肉不喜,无酒不欢。从中央台看到沙河特曲的广告之后,这位爱酒的内蒙同学就惦记上界首的好酒了,经常挂在嘴边不说,在老李暑假回家的时候一再郑重吩咐:兄弟啊,返校的时候一定要带一斤沙河特曲让我们尝尝啊。

老李只好笑着应承下来,但是回界首之后却作了难。为啥呢,30元一斤的沙河特曲是畅销品,很容易买到,但是对于手头拮据的老李却是不小的负担。有一次,老李参加一个长辈的寿宴,酒席上摆放的也是沙河特曲。坐在他旁边的亲戚负责开酒,左手攥住瓶体,右手去拧瓶盖,一用力,居然把完整的瓶盖拔了下来。老李好奇地接过来一看,发现这个盖子可能是机器灌装阶段的漏网之鱼,没有封紧。老李突然来了灵感,要过了这个瓶盖,然后掏出小刀,小心翼翼地把另一瓶沙河特曲的瓶盖也撬了下来。散席之后,他带着两个空瓶回了家,然后骑车到沙河南岸的私人酒厂灌了两斤便宜的原酒,塞上塞子,合上那两个铝盖,用指甲按紧封好。这也是沙河酒,不过不是沙河酒厂出的——他这样安慰自己。

漫长的暑假过去了,老李回到北京,回到了熟悉的学校。一进寝室,蒙古同学看见老李掂来的酒,立马双眼发直,不等天黑就跑去买了几个菜,四个人就在寝室里连说带笑把这两斤酒干了。老李心里有鬼,酒量又小,只喝了一点,那三个同学却是喝得过瘾,蒙古同学将近喝了一斤,结果就是除老李之外全醉倒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蒙古同学才摇晃着起来,洗把脸之后,对老李说,你这沙河特曲我再也不敢喝了,劲太大,现在我脑袋还是跟斧头砍的一样!老李笑笑,没敢接他的话。

毕业之后,各奔前程,老李再也没有见过这位蒙古同学,在心里总是充满了遗憾。菜上来之后,他拿过两个小碗,分别倒上酒。我们端起酒碗,轻轻相碰。美酒入喉,绵软却有力,胸臆之间,顿感热气腾腾。

“还是老沙河好,老味道,老感觉。”老李双眼微眯,“如果有缘分,我会请我的同学们喝个够吧。”

伴随着界首经济社会的高速发展,老李的家庭也步入了小康时代,当然有信心说这话。我笑着端起酒碗,衷心祝福他能够实现愿望,老同学相聚一堂,共饮沙河特曲!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