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氓
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她静坐于花轿内,心脏扑扑地跳动。从今天起,她与他终于在一起了。思绪如潮水般涌来,欢喜与期待挂上了眉梢。
他从小就和她一起长大,两人亲密无间,情同手足。她还清楚地记得,在她十五岁生日那天,一个万物复苏的初春时节,门前斜柳刚披上一层薄绿的外衣,他怀抱着布匹,来求婚了。说是求婚,倒也不像个求婚的样。“我家里缺丝,母亲要我来换一些。这是上等的布,敬请姑娘收下。”他微微颔首,一副极其恭敬的样子,话语之间露着温柔,眼里流出璀璨的笑意,她忽然觉得他真的很温柔,很好看。
是她先挑破对方的用意的。他颇不好意思,连连称赞姑娘美丽又伶俐。“要不夏日里就嫁给我,好吧?”她只是回绝了,邀他坐在马车上,送他回去。在路上,她为难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了:明年秋天再来迎娶她。“姑娘有何不便?为何要延迟许久。”他失望了,但他选择了等待,先找好媒人,再去迎娶意中人。
她坐在花轿里,轿夫抬着轿子在乡间小路上缓慢前行。忽然一阵秋风微微地掀开了轿子的红帘,一束温暖的阳光射进来,洒在她美丽的脸上,又转瞬即逝。她的内心起了一丝失落,又转而被新婚的喜悦所替代。
花轿忽地停了,是到复关了。她在突如其来的礼炮声中忽然慌了阵脚,天生多愁善感的她不禁问自己:是自由,还是束缚?这礼炮声是在庆祝她走进,还是走出?
新婚的日子,总是愉快的。两人总是相偎地坐在莲花池边的小亭里,共话彼此情深。“热恋中的我真傻啊,总是偷偷地来见你,也不顾归去太迟了母亲责骂。”她想起这些就会情不自禁地笑。而他也很开心,每次她来看自己,就会同她一起,到河边去捕虾捉鱼。那些年少时光,都悄悄换作深情。
式微,式微,胡不归?她在那漫漫无边的荒地中,身着破布衣。月儿已挂上了树梢,夏蝉拉长了声音在不胜其烦地叫,青蛙在池塘里乐此不疲地唱,她怎么还不回去?终于月儿也到了中天,蝉也累了,青蛙已安然入梦,她还在地里忙活。
不是说女人在家织布,碰不得锄头的吗?只叹那活儿太多,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啊。她的内心也无怨恨,只是在任劳任怨地做着自己该干的活儿。二十年,就这样从锄头与织布机的唧唧声中悄然流过,他早已换了往昔的温柔,变作残忍地对待她了。可是娘家人却不知道。去年她回娘家,兄弟们竟一改往日对她的关照与爱护,一个个都讥笑她:“现在你真辛苦啊,起早贪黑的,不过倒有人疼你!”想到这里,她黯自神伤,仿佛自己已然被孤立,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一人,孤独地伫立在这薄情的世界上。
走过娘家的小院,兄弟的孩子们在那里快乐地嬉戏。她茫然无助的心里忽地升起了一丝悲悯:年少时光就在那里度过。日日夜夜地采桑,喂蚕,等待着蚕吐出如珍珠般洁白的丝。可这一切都已过去了啊,曾经那双洁白如玉的素手,如今已变作长满老茧的饱经风霜的手;曾经天真无邪的眸子如今已变得灰暗,呆滞,毫无生机;曾经光洁的额头上也在不经意间被时光铭刻上了几道深浅不一的沟壑……芳华已逝,美人已然迟暮。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离开,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午后,她弃儿远去,流落异乡,从此杳无音信。他在她离开后,不禁念起往昔的岁月,难道是他害了她?不,也许不是这样,他故作自我安慰,也许只是她耐不住这乡间的贫穷罢了。
直到十多年之后,她的唯一的儿子偶然翻找起她留下的物品时,意外发现了一封信,字里行间满是幽怨。他认得出,这是母亲的字迹。“我本无过错,你却害了我的大半辈子。我这时才明白,只要女人恋上一个男子,便再难得放下了。斑鸠也如我,吃多了桑葚就要昏醉啊!”
儿子愣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那句话。十多年来,自己的母亲一直被父亲的亲人所诋毁,怒斥她不守妇道,可是他们又何尝懂得一个被弃女人的内心?不曾懂得,就不曾思考。思考什么呢?是这无礼法约束的婚姻现实。
又是五年光阴悄悄溜去了。他早已另寻新欢,过上了另一种幸福的生活。天真的新娘还未意识到,自己已入了一个圈套,等待自己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只有她的儿子还在静静地想,母亲该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了吧?她操劳了大半辈子,也该好好歇息了吧?这一切他都未曾知道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也许对她来说,这只是渺远不可得的愿望罢了。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徐可心,女,2003年11月生,现就读于安徽省池州市东至县第三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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