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那个燥热的夏天

那个燥热的夏天

我曾经写过一篇记述我们夫妻相濡以沫历程的《牵手》。在这个牵手之前，我经历过一次痛苦的分手，那是我的初恋，时间长达九年。

我是个农村孩子，自幼爱好学习。W.G中断了我的学生时代，我回到农村务农。

在我参军入伍前连续两年的暑假，村子里来了一个从城里到她姐姐家消夏的女孩。她小我两岁半，性格开朗，面容姣好。年龄相差不大的我们，又都是初中生，自然容易聊到一起。村里人看我们那份“热乎劲”，都爱拿我们开玩笑。对爱情似乎有点“情窦初开”的我，既表现出几分羞涩，又打心眼里喜欢这种氛围的“渲染”和“撮合”。

不知道她是否也喜欢我，但我觉得她很乐意和我在一起，而我又总是喜欢逮住每一个机会捉弄她。夏季抗旱车水时，我有几次和她姐姐车“二人头”（两个人脚踩的水车），城里孩子对农活也有新鲜感，她硬是要替换姐姐体验一下，我往往乘她不备时突然提起两脚，急速转动的水车脚蹬子把她打得“嗷嗷”叫，我则开心不已。她假期结束回城后的好多天，我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后来，我当兵了。有一天，意外惊喜地收到她的来信。原来，她响应“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伟大号召，和我的一位堂弟下放在一个公社，彼此见面时要了我的通信地址，遂以请寄毛主席像章为由给我来信。我不免一阵窃喜，立马寄去几枚毛主席像章。鸿雁传书，一来二往，我们的感情不断升温。

当我以自己“从农村入伍，退伍时哪里来哪里去”为由，提出不宜继续发展的时候，她断然拒绝我的意见，一番“海誓山盟”让我感动不已。我幸福回忆起两年夏季与她的朦胧交往，庆幸自己的人生有了“意中人”。

为了试探母亲态度，一次回家她和母亲聊天时，说在街上遇到身穿海军服装的我，她母亲立马反对，理由是：“我只有你们姐妹两个人，你姐姐已在农村，我不能让你再嫁到乡下！”尽管她解释说看到的我是穿部队干部服装，母亲也毫不松口。这个时候，他的父亲开口说：“人家回来了，让他来玩玩呗！”见母亲不再言语，她迅即发电报让我回家探亲。

我回家后向父母如实稟报这个情况，父亲高兴地陪我上门拜访。她的父母对我甚为满意，于是我们俩的恋爱关系正式确定下来。她到我家拜见了我的父母，我俩一起开心地逛街、聊天、看电影，一起走访双方亲戚。在春节假期结束时，我送她到县城去水库广播站上班，彼此都有点难舍难分。

我回部队后，两人书信往来更勤，语言更为甜美。没过多久，她千针万线编织的一件毛线衣寄到部队，我视为珍贵的皮裘，穿在身上心里暖暖的，让战友们都羡慕不已。

时光飞快流转，时隔两年后的年底我第二次回家探亲。正在热热闹闹欢度新春佳节之际，西沙海战炮声隆隆，“有任务，立即归队！”的加急电报递到我的手里。尽管母亲泪水连连，我立马启程奔赴前线，在安庆与她匆匆一别。

投入紧张战备值勤的我，仍然挤出时间写信给她报平安、诉思念；但她的回信渐渐拖沓了，文字也不及以前炽热。

西沙海战取得决定性胜利，部队恢复正常战备状态，领导安排我补休假期。这是我第一次在燥热的夏季休假，尽管老家的夏季酷热难耐，但我还是愉快启程，期盼与她好好聊一聊，让似乎冷淡的情感如同天气一样火热起来。

哪知道，这一次到码头接我的竟然是她的母亲，我到了她家也不见她的身影。当我们见面的时候，她只是客气地打了一声招呼。待我们两人在一起时，我一再追问缘由，她终于吐露心声：她由下放知青招工后在远离父母的皖北一家化工厂工作。单位一位同事是军人妻子，一个人上班和带孩子累得半死，对她触动很大，她对自己可能将要面临这样的生活顾虑重重。她提出除非我尽快转业，否则不再保持关系。我想，除了受到同事那般困难的军嫂生活负面影响外，我在大年初二奉命立即归队而与她匆匆一别，可能加剧了她对嫁给军人的担忧。

俗话说得好：“强拧的瓜不甜。”“捆绑难成夫妻。”尽管我百般解释和抚慰，尽管她的父母热心斡旋并对她厉声斥责，她是一副“哑巴吃秤砣——铁了心”的态度。我满怀希望而来，垂头丧气而去。尽管天气是那么燥热，而我的心里却冰凉冰凉。

我好生困惑：爱情是纯洁的，虽然我们有几次释放情感的私密机会，但我决不“越雷池半步”。这不正是最可爱最可信任的终生伴侣吗？信誓旦旦的恋情为何如此脆弱？守疆卫国军人的爱情为何如此艰难？

推己及人，我逐渐理解她的顾虑和担忧，做一名军嫂谈何容易！军人以保卫祖国、奉献青春为荣，给不了妻子多少关爱与呵护。她如果嫁给了我，很可能长期分居两地，忍受“牛郎织女”般的生活；倘若随军，就会跟着我“南征北战”，就会像与我牵手的爱人一样，风里雨里一双手，全是厚厚的老茧，以至难以打开指纹锁。

岁月教会了我释怀那个燥热夏天的分手。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期，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二十年的她，因单位改制一次性买断工龄，独自一人来到海口打工，又一次闯进了我的视野。我知道一个女人独在异乡的不易，尽己所能地帮她解决一些实际问题。回安庆时，我也几次受到他们夫妇的热情招待。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分手，对无缘的两个人都是解脱。牵手，让有缘的两个人幸福快乐。

我庆幸自己有了一个任劳任怨、默默付出的好妻子好伴侣。春夏秋冬，风霜雨雪，我们手牵着手走过了一程程山水，走过了一个个四季，在互爱互谅中享受着岁月年华。

图片/网络

作者简介

李品刚，安徽桐城人，军旅生涯二十六年，计生战线退休，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轨迹、抒写人生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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