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司奋作品 | 纤韧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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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傍晚,抛下所有的事情,准时下班回到家,第一眼就投向那里,真好,她又来了,还是早上那身装束,一眼就认出是她。
今天早上,老公请来木匠在车库里打一组整理柜。
听见老公在车库里和他们谈关于整理柜的事,因赶时间收拾好去上班,只是离得远远地向车库里张望了一眼。刹那,一个翩若惊鸿的女子背影印入眼底,光一个背影就如此动我心弦,想不起来是否曾有过这种望人一眼背影就被吸引住的经历。
想收拾好后出门时再去车库和他们打个招呼。谁知道,几分钟后,去车库,那倩女已不在,只有两木匠在忙活。
心里不由有些遗憾,还没有仔细辨别那种不同寻常的美究竟来自哪里,为何只一眼就被攥住了心弦?
庆幸晚上回来时,她还在,可以一解早上的疑惑。
走向车库,看到的还是她的背影,令所有女人羡慕的一米六八左右的高度,直且瘦,背着一黑色双肩包,宽松长袖雪纺衫下似乎并没有肉体存在,在车库里的电风扇吹拂下像振翅的蝴蝶,要不是双肩包压着,早就飞出车库门了吧?!
站在车库门里边的她听见我走过来的动静,转过身来。
我一呆,她怎么能那么黑?!简直可以用黧黑来形容,又那么瘦,是那种让人心生怜惜又夹恻隐的过分骨感。
喜欢漂亮的人,如喜欢开着的鲜花,像她这种瘦弱发育不良型的,不敢赞美。
我眼睛转向车库里已经占了一面墙的整理柜,赞叹道:"做得真快啊!″
她附和道:"是啊!徐师傅干起活来又快又好。″边说边向车库外边退,一直退到我后面去了。
我想和她聊聊,也向后退了一步,与她挨肩。她却紧跟着又后退一步,又到后边去了。
我下意识地又向后退点,完全是出于想和聊天人并排着的习惯。
谁知道,她再一次又向后退去。
我不禁暗暗诧异,表面却努力保持若无其事,不再强求和她比肩,保持着她刻意要错开的距离和她聊了起来。
她也显得若无其事,好像刚刚连连后退完全出于无意识。
她是比较健谈的那种,说话之间神色镇定从容、不卑不亢,有城市成熟知性女人那种入得厨房也上得厅堂的干练,也有乡村妇人的纯朴热忱。
与她聊天是顺畅的、愉悦的。
一开始是聊整理柜子的样式、移门、颜色,她说得头头是道,后来聊她家有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
在聊天的过程中,尽管有意无意地躲闪我的目光,我还是仔细地看清了她。
一开始,被她的眼睛惊艳了,在她的脸上,眼睛大得突兀,又清澈得让人心生慰帖,她涂着让人不易觉察的眼影,恰到好处地衬得她的眼睛更大更亮眼尾更修长更魅。
尽管,她的眼光是清泠泠的,如月光冷艳,也如月光美得分不出年龄。瘦得尖下巴的小脸上有这么一双大眼,让人联想到可爱的猫脸。
早上看到她的背影,现在又和她面对,起初,以为她和车库里面干活的三十岁左右的小木匠是一对。后来,他喊老板娘,才知道判断出错。
随后,目光移到她正在说话的唇,心里又是蓦然一惊。
她画着唇线薄薄的唇,棱角分明,唇形有女性的媚感,只是,被唇的颜色震慑到了,那是褪尽红颜的干花色,苍白,冷艳;描着深咖啡色唇线,线条流畅、优美、性感。
随后又刺激到我的是她挺直鼻子两边的高高的鹤骨,在她细腻紧致的无斑无皱的黧黑皮肤下小小半圆面清晰可辨。
她的脸形是看不出年龄,永远显得年轻好看的瘦俏瓜子脸,与精致五官很协调。
尽管,对所看到的惊诧不已,但是,所受到的教养使我控制表面情绪无动于衷,决不作出让她有丝毫难堪的神色和举措。
只是从没见过这么瘦、这么黑、这么漂亮的女人罢了。
天黑了,老公说:"别做了,今晚我请你们去吃美食。″
木匠和她都推辞,收拾东西要走。我赶紧去拉她的手臂阻止。
天哪!无意中碰了什么?!心里一阵惊悚。
她的手腕可用骨瘦如柴来形容,抓着的她的手臂,衣服下面,手臂肉里植有寸许管状物。
刹那间,醒悟了,她是个血透病人,手腕上那个是方便血透的"漏"。
之前,就知道老公找的木匠是医院里认识的病友,认为说的病友是个男子。不曾想竟然是这样一个特别的女子。
今天老公带爹爹上医院血透了,那她肯定也是刚在医院血透完,顾不上回去休息,就来到了工地上。
要不是碰到了她手腕上的,也不会把她当成个衰弱的病人。她的肤色,她的瘦,显示她可能是个病人,可她的精神状态,她的举止投足,都很正常,整个人没有病容病态,也没有倦怠。
她是个勤劳的乡村少妇,拥有乡村勤劳女子才具有的健康健壮的身体和旺盛的不怕苦不怕累的精气神。
她挣脱我的手推辞道:"大方还在乡下工地,我们该回去了。"
老公说:"你打电话让他过来,一起去吃饭。"
她打了一阵电话,然后对我们说:"大方说他正在路上,快到了。”
木匠马上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他的话,能信?好几次,他也说来帮我们收工,说半小时到,一小时也没到。打电话去催,还说快到了,可结果……哼,天黑透透的,半夜里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谁知道他干什么去了,没一句真话……″
听了木匠的话想这工匠头挣到钱了,是不是嫌弃她,又拐女人了?
她像没听见木匠的话,仍很淡定。
我说我们先去饭店,边吃边等他。相信木匠的话,对不靠谱的人,可不会原地傻等。
让她用电话告诉大方饭店地址,让他直接去饭店。
似乎是想证明对大方的不相信是错的,我们到饭店时,他已经站在门口了。
一行六人正好围着小圆桌一圈,坐一起显得其乐融融。
一边吃一边聊,她对大方的态度是若即若离不热不冷,大方对她像一般过惯了柴米油盐的平常夫妻一样若即若离。
一顿饭下来,认识到之前因为两木匠的话猜想大方外面有拐女人的念头,百分之七八十是错的。
他们夫妻俩平淡中自有一种默契,还有一种安天乐命的宁静。看不出她的真实年龄,其实,约三十多岁,说二十多也像,总之,看着年轻漂亮,这与好的心态有关,也与爱着她的老公心疼、呵护她有关,不爱的会嫌弃她。从她的状况看,老公对她不错。
他们谈这十几年来做生意的种种小插曲。有要不回来的帐;有少了上万,每次要只付几百的;有的是给亲戚家做活的,不好张嘴要,别人也闭囗不提的。
他们的生意做到了周边的邻县,她也经常随大方去邻县工地,一去一两天。工地需要什么材料,她就打电话调材料,或者督查工地上的工程进度。到该血透的时间,大方开车送她回来去医院。
谈他们的家庭和孩子。她有一个女儿,今年上小学四年级。婆婆重男轻女,她生了孩子第二年得了这病,婆婆知道生这病以后不能再生育,怂恿大方离婚。
听了头皮都发麻,竟然还有这样的恶婆婆。
老公说,她还算比较幸运的。一起血透还有几个年轻女子,有的丈夫在外面养女人养小孩,自己硬被气死,得这病的人,是经不住长期生气的;有的丈夫直接跑去外地打工,让她找不到人;有的血透后回家,门都打不开,婆家人在里面反锁……
我听了,心酸难受。
她要想维持住一个正常的家庭,可以想像她在婆婆面前肯定也受了不少气。
婆家是偏远的乡村,不难想像,如果,想打击一个女人,她们会从哪些方面搬弄囗舌来挑剔、折磨、排挤,以达到目的。
而就在这种种人为的非难和病魔的双重折磨下,她勇敢地活着,不但活着,且活出最精彩的自己——美丽的魅力女人、称职的母亲、贤内助型的妻子、美丽得不像病人的病人。
她说:“我知道自己很弱,所以,处处都要争口气,不论是家庭方面还是生意上,还有孩子的学业……”几年前,她不顾婆婆的反对,硬着头皮厚着脸求亲拜友东拉西借点钱,再加上自己的积蓄在县城里买了套房子,搬到城里以后,生意上接的单子是以前的几倍,孩子也到城里念书了,自己上医院也方便多了。
想她这几年少受婆婆气,夫妻俩关系应该比住在老家时改善了。
终于知道为什么我只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就被打动了:她早已经被死神看中,死神正一点点一点点地舔舐她的血肉。而她似乎已经忘记了病痛和由此带来的烦恼,哦,我肯定理解错了,她并没有忘记,她只是以无比的坚扨和豪迈把它们踩在了脚下。把一星期三趟去医院血透当成生活的一部分,像吃饭、走路一样平常。面对着死神,她不慌不忙、从容淡定,穿最漂亮的衣裳,化最适合自己的最精致美丽的妆容。认认真真不辞辛苦去做好应该做的事情。
这几天,每想起她,心情总是难以平静,怜惜、心酸、羡慕、钦佩等情绪缠绕,终于,还是选择诉诸文字以求内心安宁。
她身上那种不知畏惧、只知道努力创造美好的生活、活出最美最真自己的那种勇往直前的精神,很熟悉,曾经追求过,也曾经拥有过。
喜欢生命力强的女人,就像喜欢茁壮成长的树木花草一样。
无疑,她是个生命力强韧的奇女子,死神把她染成了灰色,她没有绝望,顽强地活成了别具魅力的女人——一只美丽的灵动的灰色蝴蝶。
作者简介:司奋,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近两年在《诗潮》《诗歌月刊》《法制日报》《扬子晚报。诗风》《江苏新诗年选》《楚苑》《短小说》《江南时报》《宿迁日报》《嘉峪关日报》《作家在线》《无锡百草园》《江苏杂文》《中国保安》《青年文学家》等纸质和网络等媒体上发表小说,散文,诗歌等作品近二百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