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基·桑法勒的MoMA首次大型个展,设想了居住在世界的“新方式”
她的艺术是女性的思考与表达,对社会的炙热和对人类的爱意,她认为艺术可以改变感知和现实。
MoMA官网妮基·桑法勒展览页面
在MoMA的PS1馆内,正在展出妮基·桑法勒 (Niki de Saint Phalle)的美国第一个大型展览《妮基·桑法勒:生活结构》,展出了她200多件作品,展览突出了桑法勒跨学科方法和对社会的紧迫问题的参与。创新是她创作过程的关键词,从头到尾,她设想了居住在世界的新方式。
妮基·桑法勒
从20世纪50年代她的职业生涯的伊始,桑法勒就无视艺术惯例,创作了公开的女权主义、表演性、合作性和不朽的作品。
早期,桑法勒反对公认的艺术规范,创作了使用组装和表演制作模式的艺术品,例如在她的画布上拍摄,以及像《Nanas》那样的大型雕塑。
“娜娜”系列作品 妮基·桑法勒
从20世纪60年代末开始,桑法勒将她的实践扩展到建筑项目、雕塑花园、书籍、版画、电影、戏剧套装、服装、珠宝,以及香水。这次展览突出了她跨学科的努力,还有构成她后期作品核心的建筑和乌托邦的雕塑环境。
桑法勒制作了梦幻般的房屋、公园和游乐场。这些结构是充满想象力的空间,她设想从中涌现出理想的实验社会,在那里“你可以拥有一种新的生活,只是自由”。这一愿景的核心是塔罗牌花园,这是罗马郊外的大型雕塑设施,自1998年以来向公众开放。
《塔罗花园》 妮基·桑法勒
《塔罗花园》内部 妮基·桑法勒
基于塔罗牌花园结构的复杂细节和有机形状突显了桑法勒的信念,即艺术可以改变感知和改变现实。
同时她的工作中也参与了社会空间的政治,她处理从妇女权利到气候变化和艾滋病艾滋病等主题,经常解决她那个时代的紧迫问题并且处于领先地位。她还通过她关于艾滋病的插图书(1986年)相关的作品强调了她在为努力消除艾滋病污名的工作。
插图书封面 妮基·桑法勒
颠簸的人生
1930年桑法勒出生在法国的一个贵族天主教家庭, 是五个兄弟姐妹中的第二个。母亲珍妮·贾桂琳是美国人,父亲则是法国银行家安德烈·玛希-法·圣法勒。
因为1929年经济大萧条,她的父亲被迫关闭了金融公司,母亲终年为父亲的风流情史而郁郁寡欢,于是在桑法勒出生后不久,她的父母便带着长子约翰搬到了美国,将当时还年幼的她送去和外祖父母生活,直到三年后,才被接到纽约和父母相聚。
童年时期的不安还有动荡的生活,但给桑法勒的艺术生涯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是父亲带给她的伤害。她在自传《Mon Secret》中说道,她的父亲从她11岁起就对她实施了性侵和性虐待。而得知一切的母亲却只对她说了一句“别说出去。” 这样的打击对幼小的她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妮基·桑法勒
除此之外,在这样畸形的家庭环境下,桑法勒的弟弟妹妹相继因抑郁症自杀,恐怖与悲痛的经历与伴随着桑法勒的童年,即使她是幸存下来的那一个,却满心创伤。
她以模特身份出道,精致的容貌和高挑纤细的身材使她一举囊括《Vogue》《Harpers’s Bazaar》等时尚杂志封面,成为当时时尚圈中炙手可热的超模。在桑法勒事业的上升期,她突然和作家哈里马修(Harry Mathews)私奔到了巴黎。
《Vogue》封面 妮基·桑法勒
在诞下了第二个孩子之后,她猛然发现自己现在所处的,正是她之前非常拒绝的资产阶级的生活模式。相夫教子的刻板生活让家庭内部矛盾爆发,再有童年被父亲性侵的阴影,桑法勒的精神崩溃了,她开始接受心理治疗,她的医生鼓励她以绘画的方式排遣。
医生鼓励给了她治愈自己的灵感,“绘画让我的躁动不安的灵魂恢复平静。我正是通过画画来驯服反复出现在我作品中的’怪兽’”,桑法勒在后来回忆起这段经历时感叹道。
1955年,桑法勒在西班牙看到了安东尼奥·高迪的作品——圣家堂,和高迪其他建筑作品一样,使用了不同材料的拼贴,玻璃在巴塞罗那阳光的折射中,让桑法勒被高迪的作品深深打动,启发了她后来《雕塑花园》的创作。
MoMA妮基·桑法勒展厅内部
1956年回到巴黎后,她结识了瑞士艺术家尚·丁格利,他们之间在艺术上拥有者高度的默契。同一年,桑法勒在瑞士举办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油画展。
1960年,桑法勒离婚并把两个孩子的监护权给了马修斯,同时她的艺术创造力也到达了爆发的阶段。20 世纪 60 年代,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射击绘画”上,她的灵感来源于波洛克抽象表现主义的行动绘画。
“射击绘画”作品 妮基·桑法勒
在表演中,桑法勒在麻袋中装满颜料,外面裹上一层塑料布,然后用 22 口径的步枪打破袋子让颜料四处泼洒,像是在“谋杀”绘画,让颜料像鲜血一样流出,然后重生为一件更好的作品。
她的射击艺术是原始的、野蛮的。此创作动机暗指男性战争、暴力世界,画布则代表带有宗教意味的圣坛,透过射击则象征挑战权威。
妮基·桑法勒创作“射击系列”
“1960年的我,是一个非常愤怒的年轻女人,对于男性,以及他们的力量感到愤怒。我觉得他们剥夺了我的自由空间。我想要征服他们的世界,赚自己的钱……我想要告诉他们我是一个人,我存在,我作为一个女性的反抗的声音,它至关重要。我已经准备好杀戮了。”
“射击艺术”使桑法勒成为了欧洲“新现实主义”的核心人物之一,并引领了绘画与雕塑的“观念化”转向。著名艺术评论家皮埃尔·雷斯塔尼被这些表演深深打动,并决定将她纳入新现实主义行列,她赢得了全世界的声誉。
她是女性中迸发的力量
在她所有的作品中,除了休·韦斯、高迪和丁格利,还能看到马蒂斯、亨利·卢梭、毕加索、德库宁、波洛克、劳森伯格、保罗·克利等现代艺术家的影子。
MoMA妮基·桑法勒展厅内部
60年代中期,她创造了“Nanas”系列雕塑作品,并成为了美国现代艺术的一个符号“Nana”在法语中是女人的俗称。
桑法勒的“娜娜”圆润丰满,热情洋溢,穿着绚丽多彩的衣服,动作夸张,有着法国式的浪漫色彩,仿佛在尽情地奔跑与舞蹈一般,充满着生命的热情,散发着欢愉,成为了20世纪法国最受欢迎的艺术形象之一。
MoMA妮基·桑法勒展厅内部
当时的灵感是来自自己以为怀孕的朋友,所以“娜娜”的体态圆润,是她当时想要表示的女权即使放在当下,对所有女性也是一次鼓励,不要再有“body shame”,不需要再因为自己身体不完美、不符合主流审美的地方感到自卑。
在MoMA的展览中,展出了“Nanas”系列的雕塑,绚烂的色彩包裹着女性的身体,她想要这些女性的形象表达她内在却蕴含着的强烈的美国式自由精神。打破一切束缚,自信独立而高傲地生活,借以倡导女性身体和灵魂的解放。
MoMA妮基·桑法勒展厅内部
1966年,桑法勒与丁格利及艺术家乌尔特维特联手,在斯德哥尔摩现代美术馆展出了一座名为《Hon》(瑞典语译为“她”)的巨型雕塑作品,再次引发了艺术世界的强烈反响。《Hon》长27米,宽9米,高6米,被设计成一个平躺着的女性,观众需要通过雕塑双腿之间象征意义的“入口”进入“娜娜”的体内参观。
《Hon》妮基·桑法勒
建筑内部又设有天文馆,咖啡厅,博物馆和电影院,被人称为临时大教堂。这件作品仅存三个月展期,无法复制的同时还挑战了公众的接受限制,大胆而坦诚地向世界宣告着女人身体的神圣,和现代文明源头的深刻含义。
虽然无法复制这个巨型雕塑,无法再次给观众带来一次震撼的体验,但在展览中展示了当时在瑞典展出时的图片。桑法勒用一种直接且极富冲击力的方式让观众参观这件作品,进入到作品之中。
《Hon》展览时照片 妮基·桑法勒 照片:汉斯·哈马斯基尔德
除了雕塑、版画、绘画、珠宝以外,还展出了关于桑法勒的电影和珍贵的档案材料,所有的这一切,都试图在向观众从不同维度展现出桑法勒在艺术上的成就,还有她通过艺术的语言对整个社会发出的声音。
了解她的一生的起伏,了解每一次生命给她的经历,她更加立体且完整的让我们去读懂她一直以来设想的“美好世界”。
艺术家世界里的女性
自上世纪70年代开始的女权主义运动以来,女性想要获得的平等似乎都在朝更好的方向发展。但在桑法勒的60年代,她早已用大胆的作品表现了女权主义,至今为止所有的女权运动也推动改善了女性艺术家境遇,女性地位在全球范围内都有所提高。
妮基·桑法勒在工作室
在过去十年,女性、黑人和第三世界的艺术家与策展人数量年年上升,威尼斯双年展女性参展艺术家超过半数,但事实上,从艺术市场和展览数据上来看,在艺术领域从业的女性地位并没有得到真正改善。这种现况无论是西方还是东方,都是一样。
2020年底《打边炉》基于亚洲艺术文献库、知网、珠三角数字图书馆联盟等数据,做了一份“最受研究者关注的中国艺术家”调查报告,排列出前100位艺术家。
在这个榜单中,排名前10的艺术家分别是徐冰、方力钧、张晓刚、刘小东、曾梵志、王广义、隋建国、方增先、周春芽、刘庆和,这10位艺术家中,没有一位女艺术家,在前20的名单中,只有喻虹,这整个名单中,女性艺术家只有8位。
优秀的女性艺术家在市场中依然处于弱势。虽然女性艺术有很明显的提升,但还是不被研究者和藏家充分看好,当代艺术在市场方面仍然还是以男性为主。
但自20世纪以来的当代艺术,伟大的女性艺术家比例差不多占到三分之一,比如路易斯·布尔乔亚、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草间弥生、朱迪·芝加哥、乔治·欧姬芙等等。
曾在2015年召开过的“中国女性艺术30年”学术研讨会,选出了中国当代艺术三十年30位优秀女艺术家,比如崔岫闻、姜杰、陈曦、林天苗、李秀勤、尹秀珍等等,新生代的年轻女艺术家值得更多的关注。
桑法勒在60年代用她的作品展现了女性的力量,至今仍有许多的人为女性在艺术领域的权利做着努力。随着全球各地的女性艺术家受到愈加广泛的关注开始,希望不久之后的女性都可以为像欧姬芙那样“我不是女艺术家,我就是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