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明彦 | 捞车∙父亲和学
花洲文学
父亲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一生勤俭持家。作为一个只有高小文化的农民,他非常重视我们姊妹六个的教育。父亲硬是用捞车,粮食一袋又一袋,捞车一趟又一趟,双脚丈量了不知道有多少里路,往大哥、我、小妹上学的初中高中送粮食,助我们兄妹三人完成了大学学业,这在我们村中是屈指可数的,也是父亲引以自豪的重要资本。
还记得,每年的大年三十,传统的春节贴对联,父亲总忘不了在捞车的两边车架上贴上“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对联。小时候,父亲总念给我听,我总是嘀嘀咕咕地说:“一个破捞车,那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呢?”父亲听了,总是默默无语,只是微微一笑。
父亲很爱惜我们家里的捞车,隔三差五地检查检查捞车的细枝末节,看看捞车的车轮胎气怎么样,车架衔接处松动了没有。爱惜程度丝毫不亚于亿万富翁们对宝马的宠爱。等我成家立业之后,我明白了父亲宠爱捞车的原因。富翁们也许只把宝马当作炫耀的资本和代步的工具而已。而我家的捞车不仅是家里的主要运输工具,而且它的作用也足足顶得上家里的一个劳动力。
父亲是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捞车陪伴父亲走过了多少个白天,也陪伴父亲走过了多少个黑夜。渐渐地,我明白了父亲之所以在捞车上贴“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缘由。
虽然父亲的文化水平不高,但他一生始终秉承着“耕读持家”的朴素家风。父亲总是意味深长地对我们说:“作为农村子弟,好好上学,考上大学是你们最好的出路。” 我们兄妹三人上初中高中时,都离开了村庄,到城镇上读书。而父亲不顾在家务农活的辛苦,不顾一路用捞车丈量路程的辛苦,总是及时给我们往学生灶上送粮食,好让我们安心读书。
还记得父亲给我们讲他给大哥送粮食的故事。那时,大哥在高集乡高中复读。去高集的那天,父亲和大哥早早地吃过饭,便用捞车拉着粮食,父子俩便有说有笑地踏上了去高集的征程。高集距离我们村有六十多里路,一路的颠簸,一路的辛苦,当然不在话下。父亲曾经给我讲过路上的一个小插曲,令我记忆犹新。路上,父亲和大哥走累了,他们看到了路上有一个卖梨的,父亲奢侈了一把,便用大概几毛钱,买了一堆稍次一点的梨,在池塘里洗洗,就着树荫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既充当了食物,又充当了饮料。就这样,父亲拉着捞车,载着粮食,把大哥送到了高集。安置好大哥后,父亲不顾舟车劳顿,拉着捞车,双脚丈量着六十多里路,又回到了家。
作为农村家庭,我们全家人只能靠天靠地吃饭,收入当然是微薄了,有时候更是捉襟见肘。为了积攒我们的学费,父亲总是未雨绸缪。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父亲为了筹措我们姊妹几个的学费,他每年总要种植几亩早红薯,在秋季开学前几天,父亲总是拉着捞车,到红薯地里挖上一捞车据说是城里人爱吃的红红薯,回来再经过精挑细选,个头均匀的,模样好看的,装到捞车上,目的只为了有个好卖相。等到第二天的凌晨,天刚蒙蒙亮,父亲就早早起床,拉上捞车,载着一车红薯,载着我们上学的梦想,一路吱吱呀呀地往邓县城直奔而去。我家离邓县城足足有30多里路程。父亲就拉着捞车,一步一步地丈量着,全然不顾一身的劳累和汗水。待红薯买完后,父亲也舍不得在县城里吃上一顿饭,也不顾一路舟车劳顿,又拉着捞车,开启了返回的路程。就这样,父亲拉着捞车,一趟又一趟,一年又一年。
父亲经常对我们说:“人生,就像这部捞车,只要不倒,就只是往前推。”他说的话虽然朴素,但是很有道理。作为此前我家的主要运输工具,捞车的确为我家立下了汗马功劳。无论风雨无论烈日、无论白天无论黑夜、无论平坦无论泥泞,都曾留下过父亲和捞车忙碌的身影。想想也是:人生犹如捞车行走的天气,有风雨也有烈日;人生犹如捞车行走的时间,有白天也有黑夜;人生犹如捞车行走的路况,有平坦也有坎坷。
如今,父亲离开我们已经有十二个年头了,捞车作为他留给我们的一项遗产,早已被我们束之高阁,放置在门前的屋檐下,或将永远退出历史的舞台。但父亲用捞车助我们求学的一幕幕情景,让我们刻骨铭心。而父亲留给我们的捞车哲理,是他留给我们的一项宝贵精神遗产,也将永远激励着我们走好求学之路,乃至人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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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网络
作者简介:孙明彦,河南邓州人,市城区四小北校区教师。平凡教师,平淡人生,平静生活。喜读美文,喜交文友,偶尔把生活感悟形成只字片语,记录心中的忧和愁、苦与乐,抒发人生感悟,追求乐观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