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晚年，唐玄宗悲诵傀儡吟：须臾弄罢寂无事，还似人生一梦中

皇帝这个职业具有非常巨大的危险性，就像半岛上的韩国总统们，最终的结局不是入狱就是死亡，反正能够得到好下场的格外稀少。然而，即便如此残酷，想坐上这把龙椅的人仍然前赴后继，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这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现象。

按照道理来讲，皇帝和诗人是不怎么搭边的事儿，但总归是讲究一个“文安邦，武定国”的传统，于是马上打天下，轿里治国家，逐渐成为共识。无论如何，皇帝就是必须捻断几根胡须，也要会吟上几首诗歌的。文人也会蹬鼻子上脸，往自己脸上贴金，吹嘘诗歌“讽刺”的作用，以此来美化统治。

文人得到待遇最好的朝代，大概可以算是宋朝，据说杖不上士身，而且拥有优渥的俸禄和宽裕的地位，既让文人们可以生活安康，也让文人们能够政治正确。可惜就像《易》中所强调的“物极必反”一样，有高潮就同样会有低谷，有兴旺就一样会有衰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享受着超高的物质，却缺乏超高的视野。这是文人的局限和短视，正如圈中豕是无法理解山中虎的想法。

文人们马上就迎来了几个混乱的朝代，元和明；特别是明朝。靠混混起家的朱元璋，在对待文化人的时候，真是一言不合就株连九族，甚至可怜的方苞大人，还被搞了扩大化——株十族。一时间风声鹤唳，从此文人骨头不再钢铁侠，学会蜘蛛侠：结人脉网，八面来风。不知是时代下流，还是文人堕落，或许彼此相辅相成，都花了几分力气，都起了几点作用。

皇帝里面，除开几个文采风流的“二赵”和“二李”，唐太宗李世民也算是诗人中的二流水准，能够与他相提并论的可以提一句他的后代，风流倜傥的唐玄宗李隆基。李三郎精书法，晓音律，闻名天下的《霓裳羽衣舞》便是其编作而成。其组织戏班，专门建“梨园”培养演员，被后世“梨园”尊称为祖师爷。

今天这首《傀儡吟》，诞生的时间和环境比较波折，大抵就是喜爱演戏看戏的风流唐明皇，逼迫退位之后又被奸宦李辅国囚于西内所作，真正是有感而发。如今，偶尔回想他和杨贵妃的感情际遇，其中辛酸悲惨之处，不禁为他们揾一把苦涩泪水。可谓：人生如戏并非戏，唱罢幕落谜中迷。

《傀儡吟》

【唐】李隆基

刻木牵丝作老翁，鸡皮鹤发与真同。

须臾弄罢寂无事，还似人生一梦中。

傀儡，这个词好，也可以说是唐代末期皇室内部真实现状。自从遭遇安史之乱，唐皇室经历马嵬坡之变后，便恍若惊弓之鸟，再也不敢重用正常人作护卫军首领，开始启用太监为官，李辅国、程元振，等等。整个大唐皇朝，曾经的辉煌日薄西山，治国方式也已经逐渐变得畸形起来。所以，这首诗不仅吟诵着属于个人的悲剧，更是大唐皇朝全部的悲哀。

“刻木牵丝作老翁，鸡皮鹤发与真同”。使用木头雕刻而成的偶像，被演员用丝线遥控着蹒跚而行，状若上了年纪的老翁，皱纹满脸，白发苍苍，形神具备，简直就像一个真实人物呈现在大家的面前。触景生情，不外如斯。可以想象当时场景：鸡皮鹤发的唐玄宗，老泪纵横，回顾往昔，峥嵘岁月，意气风发，如今身不由己，英雄气短，能不悲伤，能不沉痛？

如果没有经历人生剧变，曾经高居上位的唐玄宗李隆基，肯定不会产生这般深刻的感悟。所谓“事非亲历，不能况味真谛”，并非胡乱说说而已。诗文都是非常讲究一个“真实”，这个“真”字是建立在生活发展的基础之上的，即便是虚构艺术品也得有个根基所在。那些信马由缰或者海市蜃楼，事实和胡编乱造没有什么区别。这些并不是艺术，而是谣言和谎话。

“须臾弄罢寂无事，还似人生一梦中”。须臾，时间很短，转瞬即逝。此处既是感喟于时光的无情流逝，也是愤慨于当下悲惨的境遇，更是惋惜于没有珍惜的过往时光。这一切如今回想起来，对于现在的唐玄宗而言，不仅仅是一场飞快醒来的梦境，事实上也是残酷无情的现实。所以，这里的“寂无事”，并非指向想要去真正做些什么具体的事情，而是指出唐玄宗在自由被限制之后的凄凉状态。或许，真在梦中，也算幸福。

我们只在千百载后读到文字表面上的叙述，真实发生的一切意外常常更加出人意料。即便是这样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感叹，恐怕在当时也是多么难得的闲逸之情，以年老之身被限制自由的曾经的大唐皇帝李隆基，前后对比鲜明的人生经历，对于他来说应该是非常刻骨铭心的。诗云：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你在桥上看风景的同时，也成了他人眼中的风景之一。我们不能唱他的歌，因为我们毕竟不是他本人感触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