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颖：军号（35）下｜剧本

毛颖：军号（35）上｜剧本

文/毛颖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35-30 潘师指挥帐篷·夜·内

猛子云鹏参谋长在。

参谋长一脸沉闷。

猛子：你就放开干！咱们……

参谋长：不是我放开放不开的问题，是你们……

云鹏：你就这么想，如果行动成功，哪怕只成功一半儿，就能避免一场一对六七八的硬仗，惨仗！能少死多少人，少流多少血……

猛子：而且，也能加快进程！我知道，你还抱着等大军的想法，我明确告诉你，别想！大军到的时候，我们，必须拿出一条畅通的道路来！

云鹏：就算退一步，等大军来了再打，敌人精兵良将据守天险要隘，又没退路，真要想拿下来，也还是惨仗，弄不好伤亡更大……

猛子：所以，这一招棋，必须得走！

云鹏：就算策反不成，依靠里面的同志，我们也能把敌人搅乱！

35-31 祖山曾智超住所正厅·夜·内

曾家老小和邵云鲲杨春围坐，酒席简单而精致。

杨春起身，双手举杯：大嫂，二位老师，难得再聚，小妹再敬你们一杯！

曾智超邵云鲲邵云娟都起身，举杯。

杨春动情地：小妹自幼漂泊，（看曾智超邵云鲲）是你们给我找了个吃饭的地方，教导我长大成人。好也罢，歹也罢，小妹都一辈子感谢你们！我先干为敬！（一饮而尽，抚鬓边头发）

邵云娟：妹子，慢点儿喝！我可不敢那么喝，我就意思意思吧……（抿酒）

儿女怔怔看他们。

邵云鲲曾智超看杨春向他们亮出的空杯，对视。

邵云鲲：阿春干了，咱堂堂男儿，不能……啊……我干！（干杯）

曾智超避不开杨春恳切的目光，微笑干杯。

邵云鲲：好！（倒酒）今天，咱都放开量！潘江海至少今晚打不过来！

杨春欣慰地笑，缓缓落座，又捋捋鬓边。

她鬓发里别着一根粗大发卡，端头一个不起眼的扣子大小物件贴在耳后，细细的线伸到耳孔。传来滴滴答答的电报声。

她向邵云娟温暖地笑，凝着笑容看过曾智超邵云鲲。

35-32 杨春住所临时电讯室·夜·内

乙刚紧张发报，杨春耳边的电报声就是从这儿发出的。

电台发报键就近不起眼处，粘着个小纽扣样物件。

35-33 潘师指挥帐篷·夜·内

黄昏时参与商议的几个干部又回来。

参谋长：道理我全明白。我赞成计划本身！可你们……

干部甲：你们是部队的头脑，你们都不在，部队……

猛子：部队不是我的，不是政委的，是党和人民的！

众人怔住，似有不解。

云鹏笑笑：师长的意思是，咱们的队伍，是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不是某些个人的私人武装。只要党组织在，革命斗志和铁的纪律在，不管谁领导，谁带队，都一样能战斗！

猛子：我们队伍里的每个人，都应该为胜利贡献出一切，发挥出最大的作用！我和政委更得带头！眼下，这场仗明摆着没什么巧可取。我们去策反，去戳敌人的弱点，比在这儿指挥，作用更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跟猛子云鹏争执，焦虑、担心、凝重、急切各异，猛子云鹏耐心劝导，参谋长率先沉重地点头。猛子云鹏殷切看余者，他们有的跟着点头，有的沉默。

旁白：面对复杂严峻形势，潘江海邵云鹏决定充分利用跟敌方关键人物的关系，亲自潜入祖山，实施扰敌、策反。这是一招险棋，也是前所未闻的奇谋。面对战友们的疑虑，他们审慎分析，耐心疏导，殷切鼓励，本部几位核心干部，渐渐被说服……

35-34 祖山曾智超住所正厅·夜·内

儿女们已不在，杨春已现醉态，曾智超夫妇不时交换眼神，邵云鲲似乎很兴奋，还不停倒酒。

邵云娟：哥，别喝了！真要醉了！（瞟懵懂的杨春一眼）

邵云鲲：要的就是醉！说好了一醉方休的，是不是阿春？

杨春混乱挥手：对！（醉态看邵云娟）大嫂还明白着呢！（挨个指两个男人）你们都明白着呢！就我糊涂了……（歪向邵云娟）

邵云娟急忙扶住：阿春……不喝了啊……咱不喝了……

杨春勉强坐直：喝！反正也糊涂了……（歉然看邵云娟）还是不像个女人哈？

邵云娟有些不知所措，犹豫着不敢再扶。

35-34 杨春住所临时电讯室·夜·内

乙刚把一小纸条团塞入口，一面咽下，一面整理“正式”电文，收拣电台。

35-35 曾智超住所正厅·夜·内

杨春扒在桌上，手里酒杯摇摇欲坠。

邵云娟跟勤务兵收拣餐具，伸手去拿杨春手里酒杯。

邵云鲲示意她不动，邵云娟凝住，看哥哥一眼，放弃。

曾智超试着点燃一支香烟，呛得咳嗽，急忙掐灭：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啊，搞不懂！

杨春缓缓抬手，胡乱挥舞两根手指，埋头咕哝：不抽给我……

邵云娟心疼地：阿春……

邵云鲲：别管她，老毛病……（抽出香烟，犹豫一下）烟瘾一点儿不比我小，忍了这么久，不容易！（叼着点燃，塞进杨春手指间）拿住……

杨春夹着烟，缓缓软软抬头，送到嘴边吸。

邵云娟曾智超看邵云鲲。

邵云鲲尴尬地：在上海，总这样。一帮弟兄……（干笑）

35-36 杨春住所临时电讯室·夜·内

乙刚准备关上电台的外箱，无意间碰到电台，摸摸，又把掀了半路的箱子盖放开。

忽然，他想到什么，一脸紧张。

旁白：一个不经意的触碰，提醒了乙刚，电台的发热情况，可以反映使用时间……

闪回：

稍早前白天，同样地方，他也像刚刚那样收拾电台，杨春进来，手看似随意地戳在电台上：收报了？

乙刚：是！（递给她新译出的电文）

……

杨春：小刚，你记住——这个行当里，永远没有“信任”两个字！

……

小刚：……用哪套密码？

杨春想了想：我自己来吧……

闪回结束。

乙刚眼珠疾转，又小心翼翼摸摸电台。

他没注意发报键旁边隐蔽处那个扣子样小东西。

乙刚一脸阴云，缓缓扣上箱子。

旁白继续：杨春对电台的正常使用时长了如指掌。她是否已经察觉到电台被超时使用？如果察觉，是偶然，还是……乙刚隐隐产生不好的预感。很朦胧，像暗夜里悄然升腾的迷雾……

35-37 潘师指挥帐篷·夜·内

猛子向众人伸出手：那就这么说定了！（看众人，眼里充满斗志）

参谋长第一个握住他手，接着是干部甲、乙、更多的人。

云鹏把手放在最上面，几只手紧紧抱团，几双眼睛彼此凝望，都充满决绝斗志。

旁白：经周密部署，最终形成决议。部队指挥权被暂时委托给几位核心干部。大家都知道，这个决定的分量。

猛子云鹏对视，彼此坦然无声微笑。

旁白继续：其实，他们对整个计划，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他们知道，十足的把握根本不存在。为争取胜利，他们已经做好了牺牲个人的准备……

35-38 祖山曾智超住所书房·夜·内

曾智超十分不安，一头大汗，扇着大蒲扇，眼前书随风翻弄。

邵云娟拿薄毯出现在门口，看他扇风，再看薄毯，苦笑：喝了那么多酒，睡吧……（折起薄毯夹在腋下凑近）

曾智超看她和薄毯，也苦笑。

邵云娟坐在他身边：哪不舒服吗？出这么多汗……（给他擦汗）

曾智超夺过手帕自己擦：天本来就热吗。你们都不觉得？

邵云娟：这里是山口，这时节，正是不冷不热……你怎么……

曾智超：她怎么来了？

邵云娟：谁？

曾智超低声：还能是谁？杨……

邵云娟：我怎么知道？她就来了啊……有什么不对么？

35-39 邵云鲲住所密室·夜·内

邵云鲲把迷迷糊糊的杨春扶躺在小行军床上，脱去高跟鞋，人放平，轻轻盖上军用毛毯。

杨春闭眼蠕动，手在空中胡乱抓挠。

邵云鲲攥住她手，轻轻握握，又抚摩两把，很轻柔。

杨春放心般躺成侧卧，给邵云鲲个脊背，藏着窃听接收装置的一侧压在下面，被邵云鲲抓着的手松弛下来。

邵云鲲轻轻攥着那只手，怔怔看杨春，旗袍勾勒出的曲线，生动而神秘。

他深呼吸，缓缓放下杨春的手，摆顺，起身离开。

（OS）邵云娟：对了，我还想问你呢，哥行不行啊？她醉成那样？

（OS）曾智超：你就别替别人操心了。

（OS）邵云娟：怎么是别人呢。一个是我哥，一个是……哎，我怎么看着，阿春她……

（OS）曾智超：我知道，你觉得她很可怜。

（OS）邵云娟：是啊！我真是觉得，她满苦的其实……

（OS）曾智超：也许，她确实很苦。苦的我们都想不到。可我告诉你，你看见的一切，可能都是假的。

（叠画）

邵云鲲拧热毛巾回来，杨春缓缓仰过来，无意识地咧开旗袍领口。

邵云鲲俯近想给她擦脸，目光却定在她胸口露出的白嫩肌肤上。

杨春深呼吸，胸峰起伏。

邵云鲲屏息，僵住。

（OS）邵云娟：假的？什么意思？

（OS）曾智超：意思就是，她，杨春，对你，对我，对所有人，都未必是看上去的那样。看到的，是她想让人家以为的……

（OS）邵云娟：智超，你吓着我了！

（OS）曾智超：这就害怕了？我还没说透呢！

35-40 曾智超住所书房～正厅～院落～厨房·夜·内/外

邵云娟惊讶地：你想说什么呀？

曾智超忽然想到什么，猛起：她来过这间屋没有？

邵云娟：没有。哦，我……

曾智超俯到桌下查找，去小床翻弄，又看床下。

邵云娟：怎么了？

曾智超疾奔正厅，脚步竟有些踉跄，邵云娟疾跟出。

曾智超四下搜寻，主要目标在低处、桌椅下面，甚至把能翻动的椅子翻了个个儿。

邵云娟紧跟着帮忙复原：干吗呀？大半夜的……

曾智超：她还去过哪儿？

邵云娟：到底怎么了？

曾智超：对！厨房！还有厨房！（大踏步出门）

邵云娟撂下薄毯追出：智超……

曾智超进入厨房，仔细检查门、案板、灶……

邵云娟露出惊恐神色：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阿春她……

曾智超起身，有些茫然，大汗横流。

邵云娟急得噙泪：到底怎么了吗？

曾智超低声：你看见的阿春，是个可怜人，可怜的不女扮男装就活不下去……

邵云娟：是啊！我之前是真没想到……

曾智超：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哪！别说你，就是我，要想看明白她，都……你知道，她杀过多少人吗？

邵云娟惊恐地：杀人？她？

曾智超：就是她！她是……你知道，她来祖山干什么吗？

邵云娟：不是公事么？公事我哪懂……

曾智超：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敢让她进来，还留她吃饭！

邵云娟：那依你怎么着？人家来了，是你的兵……

曾智超：她早不是我的兵了！也说不定，她从来都不是我的兵！

邵云娟骇然：那她……她……

曾智超：我只知道，她杀人无数，而且果决无情，不着痕迹！

邵云娟：真的？！

曾智超：我还知道，她此行来者不善！早我还当她真的……她要不来这儿，险些就信她了！

邵云娟摸他额头：你到底在说什么呀？越听越糊涂！越听越害怕！

35-41 邵云鲲住所密室·夜·内

邵云鲲小心翼翼给沉睡的杨春擦脸，手有些抖。

擦到嘴角时，杨春忽然咬住毛巾，邵云鲲吓了一跳。

杨春唰地睁眼，怔怔看邵云鲲。

邵云鲲丢开毛巾，本能地倒退：妈呀！

杨春腾然坐起，笑得蜷成一团，毛巾绞在胸前。

邵云鲲苦笑：搞什么？以为你醉死了呢！

杨春展开毛巾扑在脸上：是醉死了，可有人非要弄醒人家……

邵云鲲扯下毛巾：醒了就回去睡！

杨春一愣，不动，缓缓环顾：这儿是你的秘密地方吧？

邵云鲲：反正不是撒酒疯的地方。

杨春痴然仰笑：撒酒疯……（忽然正视邵云鲲）不撒酒疯，能进得来么？

邵云鲲：哈，跟我也使诈！

杨春：在这个行当里，没有信任，没有诚实！

邵云鲲：可怕……你太可怕了……

杨春下床：谈正事儿！（脚在床下搜寻）鞋呢？（瞪邵云鲲）我鞋呢？

邵云鲲：你的鞋我怎么知道？

杨春腾身，腿前伸，轻轻踹他一脚：你不知道谁知道！拿来！

35-42 祖山街巷·夜·外

乙刚叼着香烟，若无其事游走，机警四顾。

兵营、弹药库及把守情况、补给库及把守情况、补给路线，一一映入眼帘。

一队士兵巡逻而过，其中一人是他们刚进城时遇见的，那人认出他，怔怔盯着。

乙刚发觉，冲对方友好一笑。

他们进城时遭遇的军官随后而至：乙长官，还没歇着哪？

乙刚赔笑：啊，晚上空气真好，出来走走。（摸烟、递烟）

军官停下，示意队伍先行，接过烟，接受点火：客气客气！

乙刚看四下：哎，我说，随便走走，不犯忌吧？

军官：自己人犯什么忌啊？

乙刚凑近，低声：我长官吩咐我，找找防守的漏洞……

军官疑惑地：漏洞？

乙刚：没有么？我就不信。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真就能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军官；那得看什么针什么水。

乙刚警戒起来：怎么讲？

军官：共军要来，就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乙刚：共军可不会像我们似的，大大方方来啊！

军官：哎，还别说，真说不准。要不，南门检查的怎么那么严呢！

乙刚：南门？共军不是在北面吗？

军官：知道为什么揪住你们不放吗？

乙刚：不知道啊！看着我们可疑？

35-43 曾智超住所书房·夜·内

曾智超跟邵云娟嘱咐。

邵云娟时而惊恐，时而愁苦，一直点头。

（OS）军官：不是可疑，是面生。

（OS）乙刚：面生？难不成，进进出出的都是熟人？

（OS）军官：当然不全是。熟人多！本来，大战在即，应该全城封锁。可上面交代下来，让开放南门……

（OS）乙刚：为什么？

35-44 邵云鲲住所密室·夜·内

邵云鲲跟杨春争论，杨春衣服已整理好，拿长长的细白烟嘴吸烟，说的少，听的多，一副以上对下、胸有成竹的样子。

（OS）军官：听说是军座的吩咐。据说，这祖山，自古通南不通北。北面是石头山，水旱田、集贸都在南面。要打仗了，有钱的都跑了，可还有不少百姓没地方去。军座吩咐，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断百姓生计……

（OS）乙刚：想不到，曾军长还能体恤百姓！

（OS）军官：摊上这么个主官，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吧……

35-45 祖山城垣边缘·夜·外

乙刚机警潜来，观察守备部署。

借黯弱月光，他不时拿铅笔在半个巴掌大的小本子上记录、圈改。

（OS）乙刚：万幸？

（OS）军官：咱也算有缘。我不瞒你说，都这样了，谁还想打下去啊？胜也好，败也好，还不是送死？

（OS）乙刚：这……这怕是你一家的小算计吧？

（OS）军官：怎么是我一家？要说人人都这么想，真未必。可要说隔一个就有一个这么想的，肯定就还有漏下的。

（OS）乙刚：不会吧？

35-46 祖山城边小山·夜·外

城墙骑山而过，在地势较高处，有一小段只剩一人来高。

城外部分山势陡峭，城内对应把守比较松懈。

乙刚潜来，仔细审视，匆匆记录，渐渐露出兴奋神情。

（OS）军官：你看，还不信。不过啊，摊上这个军座，大伙儿多少心里还能放宽点儿……

（OS）乙刚：怎么？莫非，曾军长也……

（OS）军官：长官的事儿，咱不敢瞎猜。可你看这部署……我也不大懂啊……刚来的时候，全军开大会，军座大喇叭喊着死战到底，转眼就偷偷放下话来说，带弟兄们来，就保能带弟兄们走……这话，在别的部队，可别想听见……

～第35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