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忠金:我家房屋的变迁|散文

王明学:恩仇记|小小说

图文/廖忠金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一排破旧的青瓦木屋,古老的戏楼,烟雾依稀的关帝庙,会龙场一片萧条。解放初期,祖父分到一个门面的街房。原木的柱头,墙壁就是竹篾上面抹上稀泥。时间稍久,泥土脱落,邻居家煤油灯光就透射过来,隔壁邻居说话的声音,打呼噜的声音,甚至梦中的呓语,相互都可以听见,没有一点隐私可言。

六十年代初,父亲结婚了。老屋前后一分为二,父母住在了老屋的后面,祖父祖母和叔叔姑姑住在老屋临街的前面,一家人很是拥挤。

“你们先搬到老街上去租住一段时间,房屋太破旧了,要维修一下,等修好了你们再搬回来。”父母婚后没有多长时间,祖母陈老太就对父亲说道。祖母是一个旧式厉害管家婆,犟脾气的父亲也不敢有违。

老房维修好了,祖母也不可能再让父母再搬回老屋。分给父母几个碗和几双筷子,我们家就开始了在小镇十多年的租房生活。

“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祖父把老屋和工作都留给了叔叔。母亲虽然哭闹过,可父亲死要面子要做“好兄长”“孝顺儿子”,根本不会顾及妻儿的感受,她也很是无能为力。

十多年时间,我家在小镇换了四处租房子,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受够了房东的闲气。1969年,我就出生在国营食店旁边曾辉林的出租屋。

物资及其贫匮的年代,能力欠缺的父母也缺乏计划,还成天吵吵闹闹,我家成为了小镇最穷的人家也就不足为奇。

听姐姐说,有一年年关到了,父母居然没有钱买回一些肉,一家人为怎样过年很是发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好心的叔公不忍心他的侄儿一家连过年都吃不上肉,提了几斤肉过来,又叹息摇头离开。

“今年的账不能拖到明年。”这是中国的老规矩。大年三十的上午,房主曾辉林来要房租,不交房租就请搬走。还有啥办法呢?母亲偷偷跑到“鱼食拐”把叔公给的肉卖了,卖肉的钱交了房租。那年的“三十夜”,我不知道父母兄姐怎样渡过。

1976年,“半边街”曾树林有一个门面的街房要出售。受够租房之苦,儿女都已经长大,也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了,父母决定要把房子买下。

天不亮就出发,走了一天的路,父亲来到到绵阳他的幺叔家去借钱。可幺叔公和老实的祖父有过矛盾,为躲壮丁十多岁就从廖家抱去了绵阳孙家的,他婉拒了父亲的请求。

狠心卖掉了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一条老母猪和它的10个猪仔,也才卖到了180元。晚间经常到我家聊天,给我们讲她在绵阳女儿家看过的川剧《春草闯堂》《红娘》国营食店的李二婆,是祖父的同事,看母亲孤苦无依,借给我们家50元,东拼西借,终于筹够了300元,买下了曾树林的房子。

只有几岁的我也帮着搬家,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喜悦。“半边街”的这间房屋虽然很破,我知道他却是属于我家的财产。

房屋的地契,母亲把它贴在装米面柜子的背面,我们一家小心仔细看护。

说是门面房,其实也就一间30平米的破旧木屋,我们一家5口挤在这里,一住数年。

兄妹三人已经长大,一间房子要住五口人,也真够呛。

父母决定在原房的后面再修几间房子,改善我们的居住条件。

寒冬腊月,我们一家便去蒋家湾大堰塘上做土砖。父亲从冬水田里担上来淤泥,母亲和我们再把一些谷草切成小节,我们就在淤泥上面使劲踩。一阵阵刺骨寒冷从脚心传到心里,幼小的我也只有咬牙坚持。父亲则把淤泥放到木头的匣子里,用手抹平,取出匣子,土砖就这样做好了。一排排的放在堰塘盖上面,我们先要看护一段时间,还要在上面放上一些刺枝,免得有小孩到上面去踩踏。等它们晒干了,便可以担回家来砌墙盖房子了。

父母亲朋匠人一段时间的忙碌,土墙的房子盖好了。左右邻居人口不多,后面都没有盖房子,我家的土砖房就只有独自经历风吹雨打,日晒雨淋。数年时间,土墙房子便有些倾斜了,成了危房。我们住在里面,很害怕睡觉时候它会倒下来,把我们小孩子埋在下面。睡着了我们啥也不知道,第二天醒来仍是提心吊胆。

这样的土墙房子,我家修了拆,拆了修。前后三次,本来贫穷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我很是埋怨父亲,心里觉得他笨。为什么不学队上其他人,用泥土把墙夯的很宽很结实,房子可以管几十年,为什么偏要用土砖?过几年就成了危房。为什么不卖掉小镇的房子?把房子修到蒋家湾或者邓家湾乡下去?也可以养鸡养鸭啊。住在小镇上有什么好的呢?不过我只敢这样想,却不敢说出来。父亲是一个暴躁的人,情商智商都不高,可是坏的脾气,小镇却无人不知。

我决定要发奋苦读,离开贫瘠的山村,离开这个贫穷的家庭。

“过几天开校就好了,你就到学校去就好了。就可以一个人住一个铺了。你都这么大了,在家没有一间房,连一个独立床铺都没有。”母亲对我说。其实我也很讨厌每晚和哥哥挤在一起。他比我大三岁,老是欺负我。

1987年哥哥结婚了,很快侄儿也出世了,添了人口的家庭更是拥挤。

很快父母和哥嫂分家了,也只能够前后居住。同一个门进出母亲和嫂嫂的矛盾依旧,今天你偷了我的米,明天我拿了你的面,就是这些家庭锁事,家里天天争吵不断。

1994年,父母决意搬离“半边街”。已经工作两年的我倾其所有,帮助父母在小镇的场口修葺了几间平房。

母亲和嫂嫂之间的争吵也因为住房远了而终于结束。

1992年我大学毕业,被分配到金石中学任教。计划经济的年代,住房是福利性质的。一家人就住在一间阴暗潮湿的房子里面。儿子不久出世了,拥挤是肯定的,做饭都只有在门外的过道上生火。一遇上下雨天,做饭就成了困难。晾晒衣物也不方便,校长说上面有人经常来检查校园校貌,不准我们把衣服晾晒在自己的寝室前面,要把衣物晾晒到不显眼的地方去。

90年代后期,教师的工资有了明显的提高,住房的性质也慢慢得从福利向商业转化。

拥有一套电影电视里面样的宽敞明亮、温馨舒适的庭室结构的住房,有自己和家人的单独卧室,还有亲戚朋友住的卧室,一直是我的梦想。

2001年,我所在的单位集资建房,受够了住房之苦的我决定投资,修一套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

一年过后,我拿到了房子的钥匙,钥匙很小很轻,可在我心里却觉得沉甸甸的。这辈子总算有了自己的房子,再看接到钥匙的妻子,她的眼睛有些湿润。我想,妻子也一样非常激动。

房屋共130平方,还是耀层式的。三个卧室,两个客厅、厨房、厕所,阳台。我家在三层,视野开阔,房间既通风也透气,我们很是高兴。我早就计划好了,我们夫妻一个卧室,儿子一个卧室,剩下的一个卧室可以做书房兼客房。阳台上可以种些花卉,可以晾晒衣物,还可以在阳台上看书,享受冬日暖阳。

喜悦之情刚过,我便四处打听着请瓦匠铺地面,请木工简单装修,刚装修好不久就张罗着搬家。住进新家的的第一个晚上,我激动难眠,失眠了一个晚上。我家曾是小镇最穷的人家,曾经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何曾想到自己还会拥有如此宽敞的房子呢?我把母亲也常常接来,她一辈子也饱尝没有房子的苦楚,看到自己的幺儿有如此宽敞的住房,她也很是为我感到高兴。

时间在改变一切,改革开放在改变一切。随着改革的深入,取消了福利分房,取而代之的是开发商建房、售房,仿佛在一夜间就打破了房子的格局和僵局,房子的规划、设计、格局、施工、销售……一切都是开发商说了算,一栋栋崭新的现代化楼房不觉间就会从三台小城的某个角落“冒”了出来,“紫荆新城”“紫荆名门”“耀升花园”“耀升上层”“城市春天”“滨江半岛”“滨江名都”“台北金城”“贵熙帝景......它们腾空而起,好地角,大面积,新户型,真是令人羡慕煞不已。

2008年5月12号,四川发生了特大地震。很多房屋都在地震中倒塌了,许多人无家可归。

国家出台了很多优惠政策,凡是房屋倒塌受损的家庭,都可以享受到在城市购房免交购置税和维修费的待遇。

2009年,我在“滨江半岛”以按揭的方式,买了一套84平米的两居室电梯公寓,位于第二十九层。推开窗户,青山绿水耀入眼帘,涪江消失在遥远的尽头。晚间小城灯火辉煌,处处霓虹灯。牛头山上灯塔的彩光旋转不停,廊桥夜色倒影在凯江水波,一幅江南秦淮美景的模样。一阵阵凉风吹过卧室客厅,我感觉生活是如此的美好。

小时候的我,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就是做梦我也不能想到,多年以后自己可以在城市买房,甩掉“泥腿子”的称呼,成为一个城市居民,甚至还可以买得起一辆小车。我明白,没有国家的好政策,即使我再努力,也不可能拥有目前的一切。

我县城的邻居胡大姐,她的先生刘大哥曾在迪拜打工数年。她家不仅在县城买了房子,还在乡下老家也修了楼房。她告诉我说:"近几年,农村实行脱贫攻坚,土坯房屋基本上拆除了。人民生活水平都提高了,很多人在城市打拼,不仅在城市买了房子,也都在老家修了楼房。农村几乎家家都是钢筋混凝土、双层防盗门窗、水电暖设施齐全、装修豪华、设计独特合理的独立楼房。房子五颜六色、千姿百态,比城市的一些别墅还漂亮。

“个人的经历,历史的缩影”。我家房子的变迁,只是千千万万改革开放家庭的一个缩影,我家房屋的历史,也是社会发展的历史的一部分。随着社会的发展,我的家一定会变得更加美好!我们的祖国也一定会更加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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