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孙嘉淦(直隶总督)的直言人生

孙嘉淦,字锡公,是山西兴县人。
年少时家里很穷,只好一边和父母种地,一边读书。
  • 康熙时中进士
康熙五十二年,孙嘉淦三十岁时,中了进士,但一直也没有什么重要的职位,这样一待就是九年。
  • 犯颜直谏雍正皇帝
等到雍正即位,允许所有大臣进谏。孙嘉淦时年四十岁,四十不惑的人还这么刚猛,少见。
孙嘉淦上疏陈述三件事:
亲骨肉,
停捐纳,
罢西兵。
史书记载虽然只有短短九个字,但内容丰富,读来让人胆寒。
当时刚刚经过“九王夺嫡”的激烈争斗,雍正险胜。兄弟之争于萧墙,获胜者肯定要秋后算账,一为泄愤,二为防止对手死灰复燃。这种大背景下,劝解皇帝要“亲骨肉”,真是胆大至极。
当时有钱人可以用钱捐功名,这让寒窗苦读出身的人很是不爽,对皇帝谏言倒是可以理解。
西北用兵,关系到国家大局的安定,花钱也是没办法的事。请求“罢西兵”实在是迂腐之论。
不管怎么说,不顾生死,敢于犯颜直谏,孙嘉淦的勇气可嘉。
雍正看到孙嘉淦的上疏,怒道:翰林院怎么能容这样的狂生?
大学士朱轼赶忙说:孙嘉淦是很狂妄,但是我佩服他的胆量。
雍正大笑不止,说道:朕也佩服他的胆子。
雍正皇帝新立,要伪装成宽大的样子,没有擅杀大臣。孙嘉淦也幸运没有被追责,还有所提拔,担任国子监司业,后来又担任国子监祭酒。
  • 给雍正推荐人才不成,还差点丧命
雍正四年时,孙嘉淦曾经推荐国子监教习宋镐、方从仁等给雍正。等到皇帝面试之后,发现方从仁名不副实。
孙嘉淦直言道:皇上既然看不上,那就别任用了吧。
雍正皇帝大怒,斥责孙嘉淦前后反覆,要以欺君论斩。
按说推荐个人才,和猎头挖人差不多,你看不上就看不上呗,还能把猎头给怎么样?
后来雍正气消了,也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孙嘉淦至少是个实诚人,也不爱财,就免去死罪,让孙嘉淦在户部银库效力。
孙嘉淦出狱之间就去银库上任了,没有回家。在银库,孙嘉淦和普通吏卒一道,搬银子、称重量、记账本。
果亲王允礼怀疑孙嘉淦沽名钓誉,称银子做手脚。于是亲自核查,发现分毫不差。
到了雍正六年,孙嘉淦担任顺天府府尹,总算是熬出头了。后来又担任工部侍郎、刑部侍郎、吏部侍郎等等。
  • 谏言乾隆皇帝
雍正十三年八月,乾隆皇帝即位。孙嘉淦时年五十三岁。
九月,授孙嘉淦吏部侍郎。
十月,授孙嘉淦直隶总督
十一月,授孙嘉淦督察院左都御史,还兼任吏部侍郎和直隶总督。
从庸俗的角度理解,雍正元年孙嘉淦的谏言,好多人认为他是沽名钓誉,借机博取皇帝注意,捞取政治资本,以求升迁而已。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现在位居左都御史、直隶总督的高位,连升三级,应该保守从事,不应该再冒风险,应该专门挑好听的说给皇上才是。
可孙嘉淦的倔脾气和直性子又回来了,又要效法当年,再来一次直谏。
这很难得。
现在人们兜售的所谓成功学,把人分四等:
没本事,有脾气;
没本事,没脾气;
有本事,有脾气;
有本事,没脾气。
按说孙嘉淦在官场多年,早就磨炼成了有本事没脾气的最高境界,可他偏偏自甘直男一脉,要做有本事有脾气的人。我等工科男,与孙嘉淦前辈心有戚戚焉。
给年轻的乾隆皇帝的上疏很长,大家都太忙,那就挑重要的说说罢。
“臣本至愚,荷蒙皇上圣恩”
首先得自我贬低,这是所有奏章的套话。自我贬损,类似于喜剧的套路,让读者有一种优越感,易于接受。
“皇上之心,仁孝诚敬,明恕精一,岂复尚有可议?”
然后就得夸对方。一贬一褒,相得益彰。
当然这些都是例行套话,可以忽略不计。后面才是干货。
“出一言而盈廷称圣,发一令而四海讴歌……人主之耳则熟於此矣,耳与誉化,非誉则逆,始而匡拂者拒,继而木讷者厌,久而颂扬之不工者亦绌矣。是谓耳习於所闻,则喜谀而恶直。”
人的耳朵习惯于讴歌之后,开始是提意见的受冷遇,然后是木讷不会说话的被嫌弃,最后歌颂的不好听的也遭到排斥。
“上愈智则下愈愚,上愈能则下愈畏……免冠叩首,应声而即是……人主之目则熟於此矣。目与媚化,非媚则触,故始而倨野者斥,继而严惮者疏,久而便辟之不巧者亦忤矣。是谓目习於所见,则喜柔而恶刚
“敬求天下之事,见之多而以为无足奇也,则高己而卑人;……质之人而不闻其所短,返之己而不见其所失……,是谓心习於所是,则喜从而恶违。”
这几段文辞很生动,说尽人性的弱点:喜欢奉承,讨厌正直;喜欢柔媚,讨厌刚正;喜欢顺从,讨厌异议。三种习惯养成之后,就会使小人进,君子退。
“德者君子之所独,才则君子小人共之,而且小人胜焉。语言奏对,君子讷而小人佞谀,则与耳习投矣。奔走周旋,君子拙而小人便辟,则与目习投矣。即课事考劳,君子孤行其意而耻於言功,小人巧於迎合而工於显勤,则与心习又投矣。”
传统道德观里面,君子敏于行,讷于言。又说,巧言令色,鲜矣仁。给君子定了太多的条条框框,小人灵活处理,该作秀作秀,该好话好话,领导肯定喜欢啊。
这次乾隆皇帝没有治罪孙嘉淦,还升了他的职,实在是难得。
历史就是过去的现实,现实就是过去的历史。
读读历史,品味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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