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367号作品】石光举：废钢厂的民工们
废钢厂的民工们
◇石光举
废钢厂位于城市的边缘地带，工作任务是回收废旧钢铁和挑选废钢渣。这里劳动环境较差，除了厂里的干部职工一如既往地在这里坚持工作外，都是自来全国各地五湖四海的民工们，他们在这里不怕累、不怕苦、不怕脏地劳动着，都盼望着在这里能够实现他们的梦想―――
傻 舅
傻舅姓甚名谁，民工们根本不知道，只知道傻舅是福建人，身板挺直，眉清目秀，是废钢厂装卸废旧钢铁和挑选废钢渣的管理人员。据民工说，废钢厂来了几拔管理人员，来了，走了，走了，来了，只有傻舅呆的时间最长。先头来的那些管理人员由于管理方法粗暴，先后被包工队老板请走了。由此，民工们不得不对傻舅刮目相看，一致认为“傻舅”是个能人。
傻舅这名字的来历真是妙趣横生，据说，傻舅是包工队老板的妻弟，因包工队老板洞房花烛夜那天，送亲的妻弟年幼无知，不让包工队老板与他姐住一起而闹出了笑话，傻舅这民字就是这样喊出来的。至于这个来由可不可信，并不重要，只不过民工们在茶余饭后多了些笑料而已。然而，今天站在废钢厂工地上指挥民工们干活的傻舅已不再是个毛头小伙，而是一个精明能干善经营会管理的能手。工地上，选铁的，开铲车的，开抓钢机的，割废旧钢铁的，一百多号人，就像棋子一样在他摆布下进退自如。
记得傻舅来废钢厂时，有几个搞管理的福建人刚被包工队老板请走。傻舅初来乍到，给民工们的印象是太年轻、嫩拙。谁知不到一个月，有几个干活偷懒耍滑的民工撞到了他的枪口上，被毫不留情地开除了。于是，想偷懒的民工们不敢再偷懒了，想耍滑的民工们也不敢耍滑了，都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干活。
说实话，傻舅虽然不是废钢厂的职工，但从他的能力来看，对废钢厂的工作却是轻车熟路。傻舅是个多面手，开铲车难不住他，开抓钢机难不住他，割铁、焊铁、修理、安装也同样难不住他。由于这样，民工们总服他，不敢小看他、骗他。
傻舅来自离废钢厂千里迢迢的福建，能够到这里来锻炼是一个好机会，但愿年轻的傻舅早日实现他的老板梦。
杨通讯
杨通讯是来自百里之外的一位苗族小伙，是由钢铁集团公司一位干部介绍来打工的，他带着他的妻子干的活是切割废旧钢铁，工资按吨位计算。这活干起来自由，多劳多得，少劳少得。有料子进场时，他与妻子起早贪黑地干，没料子时，妻子就静下心来绣她们苗家的五彩衣裙，杨通讯则心安理得地写一些反映打工实话的小块文章。
杨通讯读过高中，写作是他的业余爱好，他的稿子经常在钢铁集团公司的报刊上发表。渐渐地，废钢厂的领导发现了他，把他吸收为车间通讯员，要求他多多写写废钢厂的好人好事，挣多少稿费，车间同样再补助他多少。双稿费激起了他的写作热情。两三年时间里，他的稿子遍地开花，先后被各级报刊采用，由此得到了集团公司宣传部门的表彰，集团公司的报纸头版曾以《我是一个幸福的农民工》为题登载了他的先进事迹，号召农民工们学习他穷则思变，勇于打拼的精神。
杨通讯家所在地是一个贫困村，原来他家里很穷，经过在废钢厂几年来的打拼，他在老家修起了一栋钢筋混凝平房，外墙帖瓷砖，内墙刮瓷粉，家里洗衣机、电视机、沙发等家庭用具配备齐全，幸福的日子在向他招手。他觉得在房钢厂打工有奔头，下一步准备把留守在家的两个孩子接进城来读书。为了孩子比他们有出息，什么样的苦和累他们都满不在乎。
支书曹
支书曹氏民工们对他戏称，支书曹老家离废钢厂很近，才20公里。支书曹原来在老家当支书，拿钱包多，管事不少，支书曹才辞去支书职务出来打工的。
支书曹干的活主要是切割废旧钢铁，废旧钢铁被切割成合格料后，便装运到炼钢厂去冶炼。切割废旧钢铁时，切割的火花四处飞溅，稍不注意，火花就会把面部、手、脚烧伤。年长月久，支书曹原本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居然出现了红斑，工作服被飞溅的铁花烧出了不少小洞。
切割废旧钢铁看起来是轻松活，但同样有危险性。一是密封件经过割枪切割会爆炸；二是场地上堆积如山的废旧钢铁随时都有垮塌的危险；三是场地上抓钢机抓手在空中来回运动，倘若有钢铁从空中掉下来砸在人身上，后果不堪设想。另外，散落在场地上的铁钉一不小心就会刺破鞋底导致受伤。
支书曹氏他亲戚介绍进来干各铁这份活的，他很珍惜这份工作。干了一两年了，很勤快也很用心，得到傻舅的信任，升任为带班班长。支书曹干起活来信心十足，他一点也不觉得累。早上八点钟上班，中午休息一个小时，晚上下班时已是万家灯火。尽管上班时间长，但支书曹很乐意，他说，如今粮价这样低，单靠老家那两块薄田瘦土生存，真是不容易。
支书曹今年50岁，他说废钢厂的活虽然苦，但他不怕，准备再干四五年，挣够钱就回家。在老家，有一条高等级公路正好从他家门前经过，他用打工的钱在老家公路边修楼房、开商店、做生意，安度晚年。
小四川
那天下午真热，太阳火辣辣的，直灼人的眼，干活的民工们全身上下汗流浃背。从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小四川在工地上开抓钢机抓得很投入，前前后后已经卸了近10车废旧钢铁。在废钢厂挣钱，对于他来说太重要了，他的大娃儿正在读书，小的娃儿才两岁正在吃奶，妻子出了带娃儿洗衣做饭，一家人的生活只能靠他这一双手维持。
小四川正专心致志工作时，有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急匆匆地向他走来，大老远就喊，说他家里有事让他回家去一趟。小四川听了，却不以为然，仍然认认真真地干自己的活。小女孩见他没反应，又再放开嗓门喊了一遍，还是不见答应，只好无可奈何地走了。
小四川刚卸完这一车废旧钢铁，另一辆装满废旧钢铁的车又进入了场地，小四川开动抓钢机举起抓手废旧钢铁时，那小女孩又返了回来。这回，她不顾一切直往抓钢机前冲，两眼泪水汪汪地说，我妈妈叫你回家去一趟。小四川说你快回去一趟，听见没有，叫你快回家去一趟。小四川卸说你先回去，卸完这车我就来。
小四川卸完这一车废旧钢铁，排好队的另一车废旧钢铁又进场了，为了工作，小四川对小女孩的交待早抛之脑后，仍然集中精力干活。
大概是小四川迟迟没有回家的缘故，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他妻子妻子来了，背上背着才两岁的孩子，一踏进工地，就用手指着小四川破口大骂，说小四川你真是禽兽不如，娃儿生病要动手术，你却无动于衷，你那钱挣来不知有什么鸟用。
小四川见此情景，发觉事情非常严重，忙停下抓钢机慌里慌张从驾驶室里一跃而下跑到妻子面前，谁知小腿背被抓钢机的踏脚杆磨破了皮，血不断底流，生辣辣的疼。妻子见状，心软了，吧骂他了，掩着面嘤嘤嘤地哭个不停，边哭边向小四川述说孩子病情，说经医生检查要动大手术，要亲属签字才行。
小四川一走，货场上的活停了下来，面对这种特殊情况，傻舅只好又喊工地上会开抓钢机的农民工来顶替。
小四川来废钢厂打工已有五六年的时间，驾驶开抓钢机和铲车、修理各种机械都是这在里学的。小四川干活很卖力，包工队老板很喜欢他，为了让他在厂里扎根，还把库房腾出来给他一家人居住，并给予他加工资。
那段时间，小四川的运气镇倒霉，一天中午，刚下班，不知为啥，一位司机开车来运废旧钢铁。由于是中午十二点钟，民工们正休息吃饭，小四川也回去休息吃饭，出乎意料的是炼钢厂那位司机开着车到废钢厂来装货，等了半个小时，见没人开抓钢机装废旧钢铁，便气冲冲地把车开走了。
下午，小四川来上班，傻舅便向他发起无名火来，说他上班不遵守时间，导致冶炼厂装货延误了时间，减少了包工队的收入。小四川解释他是按时上下班的，可能是炼钢厂那位司机受了领导的气，把火往我们民工们身上发而已。
当天，小四川因中午装车的问题被包工队老板传去办公室训话，训完话，小四川无精打采的，心里很委屈。为此。民工们真为他不服气，觉得像他这样肯干活、任劳任怨的民工并不多，包工队老板真是吃饭不晓得牛辛苦，如此对待民工们太过份。
过了一段时间，傻舅带着包工队老板的意思向小四川赔礼道歉，说小四川你真是好样的，很对不起。
小四川得到傻舅的夸讲，加上孩子已经客户出院，心情一下子舒展开来，开抓钢机更有劲了，他年轻，他准备在废钢厂挣更多更多的钱，让妻子儿女们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无忧无虑。
和 尚
和尚今年三十五岁，至今还没有对象。因此，民工们便喊他“和尚”，一喊就喊开了。
和尚是云贵两省交界处的人，和尚的老父老母已经去世，老家的哥弟早已成家立业，和尚也想过一过有家的日子，不知为啥，亲朋好友都在四处为其张罗对象，可就是只见胡子冲，不见婚姻动。
废钢厂的民工们来自全国各地，每逢佳节，总要回家去与亲友们聚一聚，唯有和尚从不请假，每年大年初一、初二、初三都以厂为家，在工地上过大年。按理，和尚在废钢厂干了近10年时间，每年至少有一万多元的纯收入，找个对象应该不费力气。然而，找不到对象的原因是他这个人不讲究卫生，长期不洗澡不换衣服，经工地上的灰尘一染，整个人就像一只乌鸦，难看极了。加上和尚又一次找对象闹出笑话，说给他介绍对象要实行“三包”，一包女方是处女，二包女方漂亮，三包女方有生育能力。这个笑话，给和尚找对象带来了障碍，想给和尚介绍对象的民工们都只好摇头作罢。
和尚这个人诚实肯干，这优点在民工队老板的心理、眼里的没说的。在废钢厂打工的民工们走了一拨又一拨，只有和尚在这里干的时间最长。在废钢厂打了近十年的工，应该说和尚的有一定积蓄的，但是总不见和尚穿一件新衣服，也没见和尚进馆子去吃一碗羊肉粉。有人说和尚的钱呗、被他汇回家去了，老家的是有妻子儿女的，也有人说他的钱由火车站的表姐保管着。
眼 镜
眼镜来自废钢厂周边的一个贫困山寨，曾就读过一个不包分配的中等专业学校，因为读书用功造成眼睛近视，所以只好配戴了眼镜。眼镜身材瘦小，用“文弱书生”这个词来形容他的再恰当不过了。由于眼镜读的中等学校的不包分配的，只能到各处去应聘。凭着真才实学，他在乡党政办和县机关的单位上工作过。
眼镜来废钢厂打工，主要是年龄偏大，四处打工受排挤，不得不来的。要是前些年，眼镜凭着年轻能干，这种体力活他是不会光顾的。
在全国上下提倡养殖业致富奔小康的那阵，眼镜曾在家喂猪、养鸡和种庄稼，由于受到打工潮的影响，加上农村教学质量差，为了不耽误子女们的前程，眼镜便带着妻子儿女进城了。
废钢厂的工作虽然不算太苦，眼镜打算工作一段时间，挣够两个子女的学费后，再找其他比较适合自己的工作干。
结束语
废钢厂不废，废钢厂在完成回收废旧钢铁和挑选废钢渣任务同时，每年都要解决了许许多多进城民工的就业难问题。在这里，民工们抓到了挺好的经济收入，维持了一家人的生活费用；在这里，有的民工还学到了挖机、铲车、切割等技术，为进城务工拓宽了就业渠道。
废钢厂不废，废钢厂在脱贫攻坚工作中发挥了他的职能作用，让一批又一批民工从而摆脱了贫困，一步步向致富道路上走来。
作者简介：石光举，贵州水城人，小说、散文、诗歌均有涉足，作品散见各级报刊、媒体、网站，贵州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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