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剧本】刘宏宇《红姑》(十四)

【阅读悦读丨剧本】刘宏宇《红姑》(十三)

文/刘宏宇

【作者简介】刘宏宇,常用笔名:毛颖、荆泓,实力派小说家、资深编剧,北京作协会员。著有《管的着吗你》《往事如烟》《红月亮》等多部长篇小说。主笔、主创多部影视剧本,其中《九死一生》(30集谍战剧)、《危机迷雾》(38集谍战剧)已在央视、北京大台播出,《婚姻变奏曲》(30集情感剧)、《阿佤兄弟》(电影)已拍摄完成。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第十四集

朱家朱世南院落~红姑小跨院·晨·外

朱世南整着衣服出屋,一脸气急败坏。

桂娘紧跟:她到祠堂闹……

朱世南:我红口白牙答应罗老七,不把她咋样,没听到啊?!

桂娘:没想咋样啊!不是老爷讲的,该行祖上的族法?

朱世南:那是气话!听不出来么?!

他们到了红姑小跨院,丫鬟家丁乱哄哄抬着竹榻而来。

竹榻上的红姑,苍白萧瑟、迷迷糊糊。

众人见朱世南和桂娘,定住。

朱世南疾扑近:红……(收住情绪,淡淡对丫鬟们)好生伺候。缓过来了,立时来报!

丫鬟们惴惴地:是……

朱世南焦躁地挥手打发,缓缓看桂娘,目光阴骘:跟我来。

黔山警察局门前·晨·外

佟警官信步而来。

钱大勇推辆独轮车,从巷子闪出,车上捆扎着草帘包裹的长物件。

他对佟警官背影:佟警官!

佟警官驻步,循声看,笑:我当是哪个。喊啥警官啊,多熟的……

钱大勇推车过来:忙啊。

佟警官:看你倒真像忙的。

钱大勇:刚赶了夜路。

佟警官打量独轮车上的长东西:看样子,营生不错啊。是不是又不想,(指警察局)啊?

钱大勇:想!咋不想?

佟警官指独轮车上的长草捆:那这是……

钱大勇支吾。

佟警官:我可跟你讲啊。(指警察局)要想吃这碗饭,可不能二二乎乎的。

钱大勇:不会!

佟警官:那这……

钱大勇:就是为这事儿吗。

佟警官纳闷。

钱大勇:为了我的事,你用了不少力。

佟警官不置可否地挥手。

钱大勇:咱们兄弟伙,里外自家人,不讲怎么谢你吧,也得让你脸上有光啊。

佟警官:这话对了点了!老实告诉你,这人头儿啊,没先前想的那么自在。我还真是跟局长讲了满话……做不成,啥都不讲了,做成了,你可不能打我的嘴。

钱大勇:咋做不成呢,必定做成啊。

佟警官:也别想的太好,我只是个小跟班,讲话没分量……

钱大勇指独轮车:加上它,必定有分量!

佟警官指独轮车:这是……

钱大勇凑近,神秘地低声:不大不小是个事情。烦劳,给引荐引荐局长大人。

佟警官:局长?这还没进门,就攀局长,把兄弟伙跨过去了?

钱大勇:哪会?!(指独轮车)受人之托……

朱家朱世南书房·日·内

朱世南端坐,气哼哼看远远站着的桂娘:我要不喊你来问,你咋打算?

桂娘跪下:老爷明鉴,后面的事,我真的都不晓得啊!

朱世南:你让人去搞,现在给我讲不晓得?!

桂娘:没想真用族法啊!就是吓唬吓唬。谁想,她不光打了老妈子,还跑到祠堂去闹。我也是一清早才听到讲……

朱世南:你倒潎的干净!

桂娘委屈地:真的没想啊!就想吓唬吓唬,帮老爷……

朱世南厉声抢话:帮我?吓唬?族法刑器,是哪个让动的?

桂娘埋头,不敢答。

朱世南:老子没发话?哪个敢动?!

桂娘:我……

朱世南:你咋?!你不如索性讲,借我一句气话,正好泄愤去火!

桂娘激动地:老爷这话,奴才接不住啊!

朱世南稍变缓和,怨责地:我答应人家罗老七了,不把她咋样,只是磨磨性子……你可好……

桂娘:冤枉啊老爷!我交代的清清楚楚,拿架势吓她一吓,逼着给老爷认个错,就罢。可她……她……

朱世南烦躁地:好了!总之,是你自作主张,私启族刑!晓不晓得,族刑,非本族大宗不得启!别讲你,就是小宗旁戚的主子家,也不能动!你这,往轻里讲,是糊涂失礼;往大里论,就是僭越犯上!

桂娘含泪叩头:老奴……听凭处置!

(OS)朱子桢:处置个屁!

朱世南循声惊看。

朱子桢嘭地嗵开门:桂娘你起来!

朱世南:放肆!老子在问话,你……

朱子桢:啥年代了,还耍这套宗法私刑?!

朱世南:啥年代也得讲君臣父子,三纲五常!

朱子桢:讲的好!先跟你那疯野婆娘论清透去!(大力搀起桂娘)桂娘是我奶妈,我得护着她!

朱世南:你……

朱子桢:桂娘,不怕他!忠心耿耿换来个啥?!跟我走!

朱世南气得发抖。

朱子桢不顾,硬扯桂娘往外。

桂娘担心地看朱世南:老爷……老爷……

朱子桢:嗨呀,还啥老爷老爷?!他拿你当自己人了吗?!为个没出处的贱人,老几辈子的脸都撕破了。还有啥好讲的?走!(硬扯桂娘到门口,停住对气的说不出话的朱世南)今天,最迟明天,把房契地契账目,咱都好生论论!连桂娘都整,还谁敢跟你搭伙?!(猛推门,把桂娘搡出去)走了!

朱世南颤抖地指门,干张着嘴捯气,额头上的红线像要崩出血。

回忆镜头:

朱世南卧室,稍早前的清晨。

丫鬟引入焦急的玉青,朱世南懒洋洋起来,不满地瞪她们。

玉青疾跪:玉青该死,搅了老爷好睡。

朱世南:要死人哪是咋?大清早瞎折腾!

玉青:还真让老爷说着了。

朱世南警醒:咋?

玉青啜泣:老爷,饶了红姐,哦不,饶了夫人吧!

朱世南:饶?

玉青:夫人在祠堂受刑,头风犯了,晕死过去了!

朱世南大惊:受刑?!咋回事?

玉青:我不晓得,管家婆……(泣不成声)老爷开恩哪!

回忆镜头结束。

朱世南颓然坐倒,脸色瘀紫,双手剧烈颤抖,想要抓住什么。

警察局局长办公室·日·内

张局长正坐,佟警官站一旁。

钱大勇解开独轮车上卸下的草帘包裹,露出锃亮的五杆长枪。

张局长眼睛瞪大,直勾勾看枪。

佟警官惊讶地交替看张局长和钱大勇。

张局长:哪儿来的?

钱大勇:是有人托小的……

张局长:问的就是,哪个托你?

钱大勇怀里摸出一封信,双手奉上。

张局长迟疑接过,惴惴开启。

朱家正堂·日·内

朱子桢扯桂娘进来,气势汹汹地:现在就弄!该拿的拿,该调度调度,各大账房的先生都叫来,好好论论、清清!

桂娘:是。可少爷,老爷他……

朱子桢:咋?少爷讲话不顶用?

桂娘:不是不是!是……我刚看老爷,像是不舒坦……

朱子桢:你咋那么贱哪?!

桂娘:少爷,话不是这样讲的。老爷,毕竟上了年纪……

朱子桢:不放心,打发人找郎中给他问脉就是。

桂娘:哪还有郎中啊!赵先生早没了影儿,平日里,城里就咱们家那一位,还给人把把脉,这不又……

朱子桢:那就由他们!你安心把我交代的事办好!从今往后,你听我的!他老了,越老越荒唐。要不是非娶这门糊涂亲,哪有这么多事情?!

桂娘:话是不错。可老爷……

朱子桢:你不管。让木香去照顾。

桂娘:那咋使得?

朱子桢:咋使不得?!儿媳,该尽孝!你去给我办正经事!

桂娘:是。那我先给少奶奶传个话,老爷身子耽误不得。

朱子桢想一下,挥手打发:快去快回!

桂娘忙不迭奔后堂。

朱子桢:哦……

桂娘站住,回身施礼:少爷吩咐。

朱子桢:我刚交代你办的正事,少奶奶面前,不要提。

桂娘沉吟一下,屈膝施礼:是。

警察局局长办公室·日·内

张局长啪地把钱大勇递上的信拍在桌上,吓了钱大勇佟警官一跳。

张局长愤然起身:简直反了!目无王法!来人!

佟警官:局座!

张局长:没喊你!(冲门口)来人!

两个警察应声而入。

张局长指钱大勇,对进入的警察:这家伙通匪,给我绑了!

佟警官钱大勇大惊。

张局长:押到后面结实看住!等发落!

钱大勇:局长大人!这是……

佟警官焦急地:局座,咋了这是?!

张局长对佟警官:你闭嘴!(指钱大勇)押下去!

钱大勇:冤枉啊大人!

警察拖他出门,他奋力挣扎,不断喊着“冤枉”、“佟警官”、“佟警官”、“冤枉”……

佟警官想说话,看张局长铁青的脸,没敢,诧异、惊惧地看钱大勇,欲言又止。

张局长:严加看管!丁点儿顽抗、想逃脱,马上就地正法!

警察:是!

钱大勇僵住,直挺挺被拖出去。

佟警官懵了,雕像般站着。

张局长气哼哼追到门口,大力关死门,瞪佟警官。

佟警官:局座!我……这……

张局长:这啥这?(指枪)快收拾!送上门来不要,是傻蛋!

佟警官:可……钱大勇他……

张局长:少废话!执行命令!

朱家红姑小跨院·日·外

玉青堵着红姑书房的门,左右堵截着木香,防其闯入,祈求地:少奶奶,少奶奶,真没啥看的!

木香不得入,气恼站定,指点玉青:你个小贱人!敢挡老娘,看我不打死你!(揪住木香要打)

桂娘赶到:这是咋了?(疾近,拉开二人)少奶奶别动怒,她有啥不对,我教训,您千万别气坏了!

木香:来的正好,给我好好教训这个贱丫头!

桂娘对玉青:跪下!

玉青:管家婆,我……

桂娘:啰嗦啥?跪下!

玉青屈膝。

(OS)红姑(虚弱地):你敢跪!

玉青中了咒一般直起,忐忑回看。

哗啦,紧闭的门被拉开,红姑憔悴着,倚在门边,审视咄咄逼人的木香和惴惴不安的桂娘,瞥玉青:我看你敢给她跪!

木香:哟,都这样了,还耍主子威风哪!

红姑凛然:你是想来看我咋倒霉的吧?

桂娘:夫人……

木香:倒霉不倒霉,看不看还不都一样。我可是好心……

红姑:谢谢你好心!(出门,玉青急忙搀扶)

桂娘悄然对木香:少奶奶,少爷吩咐,让去看看老爷。

木香:什么?看……

红姑:老爷咋了?

桂娘:老爷他……他……哦,没啥。(低声对木香)少奶奶,少爷吩咐……

木香:他怎么不去看。他是当儿子的。

桂娘:这不是……他……

木香:他怎么?

红姑:我去!

几人都惊看她。

红姑显然腿有问题,玉青搀扶下还显得踉跄,对桂娘木香:我去看他。

桂娘:这……夫人,你……

木香凛然转身离去。

桂娘:哎,少奶奶!少……

玉青:红姐,腿不好就别动了。

红姑:头不疼就好,别的不算啥!走!

桂娘想搀扶,红姑淡淡甩开:该忙啥忙啥去吧……

桂娘惴惴看她艰难步态。

警察局局长办公室·日·内

钱大勇带来的长枪已不见。

张局长疾入,佟警官紧跟。

佟警官:局座,到底咋回事儿啊?钱大勇人满老实的,咋会……

张局长:关门。

佟警官返身去关门。

张局长抽出钱大勇呈上的信,对返回到面前的佟警官:他是龙虎镖局的,晓得吧?

佟警官:当然晓得了!

张局长把信拍给佟警官:自己看!

朱家正堂·日·内

朱子桢焦躁游走,桂娘忙不迭跑来:少爷……

朱子桢:咋样?

桂娘:夫人去看老爷了。我这就去叫各大账房。

朱子桢:少奶奶呢?

桂娘:少奶奶?回房了吧?没问哪。

朱子桢:糊涂!

桂娘:咋了?

朱子桢:让你叫她去看我爹,你倒好……

桂娘:夫人去了呀。夫人好歹还懂点儿医术,少奶奶她……

朱子桢:算了算了,不跟你讲了!快去找人!就讲我很急!账册都带齐了来。

桂娘:是!(刚要起步,又凝住)少爷只是要看账么?

朱子桢:咋?

桂娘:账目,老爷那里都有啊。各大账房都是按月交账,老爷那儿最全!

朱子桢:咋不早说?!

桂娘:早?早你没问哪!

朱子桢:嗨!这不是捣乱吗?(奔后堂,忽然停住,看跟着停住的桂娘)晓不晓得,他那些账册啊,契约啊,都在啥地方?

桂娘一愣。

警察局局长办公室·日·内

佟警官拿着信,瞪大眼睛看张局长:龙虎做了盘龙垭的老大?!

张局长:想不到吧?我也没想到啊!

佟警官:那……那……(凑近、惊恐、低声)枪……

张局长:你讲对了!这五杆枪的去路,真有大文章!

佟警官猛醒:是咱们少了的那五杆?!

张局长:不然还是哪儿来的?!这个龙虎,好大胆子!(指信)居然讲,权当是送我的礼,恭喜我升局长!

佟警官:这不是下战表?!

张局长:是倒好了!

佟警官迷惑地:啊?

张局长:这个龙虎啊,背后有高人!这五杆枪丢过来,加上这么一封信,搞的像我们跟他盘龙垭是一家子一样。

佟警官:这不是给局座找麻烦吗?

张局长:麻烦事小,顶了通匪名声事大!

佟警官:通匪?通……

张局长抢过信:还没明白啊?

朱家回廊~庭院·日·内/外

朱子桢疾行,桂娘紧跟。

朱子桢:早晓得他全管着,我就……

桂娘:少爷心疼我,老婆子感激!可你们父子,照我老婆子讲,总不能闹僵啊,不管因为啥。

朱子桢:已然闹开了,你这不是废话?!快帮我找他的关节要害。

桂娘站住,不敢相信地看朱子桢。

朱子桢停下,瞪她:有啥大惊小怪的?这个家,早晚还不是我的?你自己算算,他还有几天,我还有多少年寿数?非挑一个跟,哪个跟的更长久?

桂娘:少爷!你……你咋……

朱子桢:我话可能不中听,但你想想,是不是大实话?

桂娘:我……

朱子桢:快去找!刚刚话都讲到那地方了,往回找更难!还不如干脆摊开!反正早晚也得摊开!

桂娘:夫人,红姑,跟老爷讲划地,老爷是没应的。

朱子桢:应不应早晚的事儿!你想想刚刚,因为那个贱人,他给你套多大个罪名!真要是一口气上不来,留了那罪名,那贱人晓得了,僭越、犯上,她敢把你沉猪笼!

桂娘骇然。

朱子桢:真要那样,这偌大家业,要没个梳理分配,稀里糊涂就都归了那个贱人了!明不明白?!

桂娘慌乱地:明白!明白……

朱子桢:明白还挺在这儿?快了!(推搡桂娘在前,自己紧跟)趁早翻弄清楚!光是我父子俩,咋都好论!中间挡着那个贱人,横竖麻烦!要怪,就怪他非娶这门亲!整清透了,把贱人摆弄掉,大家都好,我爹也未必咋样!

警察局局长办公室·日·内

张局长晃着信对佟警官:这等于明白告诉咱们,枪就是军里给他的。可咱又没法往外讲。枪送来了,咱一收,就成了通匪。往后,还得……不敢想啊!

佟警官:那就不收!

张局长:不收咋弄?你还退回去不成?那不成警察给土匪送枪了?不是更讲不清?!

佟警官:那……

张局长:这是个死局!要么,咱从此就得跟盘龙垭不清不楚。要么,就彻底往上翻,直到搞清楚,扳倒龙虎军里的靠山!

佟警官:那可太难了!

张局长:难不难的,就算到底能成,我这局长也别当了!

佟警官琢磨着:那咋办哪?

张局长:你这个朋友,钱大勇……咋讲呢让我……这五杆枪,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佟警官:勇哥,哦,钱大勇,他……

张局长扬扬手里的信:这是死证,钱大勇是活证!枪收了,想不顶通匪的帽子,死证活证都不能留!

佟警官大骇:局座!

张局长:闭嘴!我晓得你想讲啥。(狰狞地看佟警官)刚刚那些话,要是拿你当外人,就不跟你讲了。你往前一步,就安生,咱就是好兄弟!往后一步,你可就也成活证了!

佟警官吓的倒退。

张局长轻拍他肩头,低声:你是我一手提拔的。我好,你将来也差不到哪儿去。兄弟,这账不难算哪……

佟警官懵懂、僵硬地点头。

朱家朱世南书房·日·内

朱世南脸色青紫,仰靠着捯气,状况危急。

红姑给他把脉,死死盯着他额头上的红线。红线粗壮、发紫,像是随时要崩开。

玉青在旁,不知所措。

红姑凝重地:玉青。

玉青:在。

红姑:找人,先把老爷抬回房间,放平了……

玉青:是。(转身疾出)

朱子桢推着桂娘进入,差点儿撞到玉青。

玉青草草行礼,无言疾出。

桂娘扑过来:老爷!这是咋了?!

朱子桢:先别管他,快找东西!

桂娘不理,看红姑:咋了这是?

红姑:气脉全是乱的。不是吃了啥要命东西,就是动了大气!(猛然瞟朱子桢)

朱子桢怯怯后退:桂娘,反正人都这样子了,快先做事了。

桂娘:我不晓得到底在啥地方啊。平日,都是老爷他自己……

朱世南忽然睁开眼,凶狠地瞪向朱子桢方向,僵直的身体颤抖不已,像是要起来。

红姑按住:别动气!别动!(摩挲朱世南胸口、额头)想要老命,就静下来。

朱子桢冲过来,对朱世南:听的见吧?指清楚,东西……

红姑狠狠瞪朱子桢:出去!

朱子桢:啥?

红姑:叫你出去!(平息激动得呜呜有声,口水长流的朱世南,厉声对朱子桢)人都这样了,还找啥东西?快找郎中去啊!

朱子桢:你不就是郎中吗?!

红姑劈手推开他,对不知所措的桂娘:愣着干啥?快找人帮忙啊!

桂娘:帮?帮啥忙?

红姑吃力站起:我脚杆不上力,快找人来,按我讲的做!快去!

桂娘:哦!是!(疾去)

朱子桢:哎桂娘!你……(追出,又返回)

他注意到四下上锁的柜子箱子,对红姑:钥匙呢?

红姑缓缓坐回,背对他解衣扣。

朱子桢欺近:问你呢!钥……

他发现红姑在解怀,不禁看呆。

红姑不看他:有这么看人的吗?出去!

朱子桢:你要干啥?

红姑从胸怀深处抽出手,指间一簇闪亮的针:救命!再不出去,不要后悔!(撕扯朱世南衣服)

朱子桢:你干啥?!(抢过去,推搡红姑)

红姑吼着“滚”,手飞速在朱子桢胳膊上捋了一把。

朱子桢立刻惨叫起来,抱着那只胳膊跳脚。

红姑手里长针滴血。她轻轻在朱世南身上蹭蹭,对朱世南:对不住,扎你儿子了。

朱世南瞪大眼睛,直勾勾看她,倒平静了下来。

朱子桢哇哇叫,引来一帮仆人:咋了少爷?少爷咋了?

红姑俯近朱世南,照他耳机、侧颈扎细针,嘘声、轻柔地:不管旁的。睡一小会儿……睡……闭上眼……

朱世南平静闭眼。

红姑嘘声:对……对……(忽然回头冲莫名其妙的仆从)把少爷带走!(对朱子桢)就疼一下,没啥。个把时辰就好。

朱子桢:个把时辰?!你……哎哟……(任由仆从架出去)

红姑转回朱世南,轻轻运针,嘘声:你啥礼仪之家啊,老子挺在这儿,儿子半句人话没有……

朱世南睁眼,满眼委屈、恼恨,身体又痉挛起来。

红姑伸手合上他眼皮:好了好了!不讲不讲!

回生堂诊室·日·内(本场对话均低声)

房门紧闭。

赵剑在精心装扮,已显出花白头发半长胡须的老者模样。

顺娃在一旁帮忙。

赵剑:看来,红姑把医馆还经营得挺像样的。

顺娃:她这个人,特别不一般。

赵剑:哦?说说你的感觉。

顺娃:说不清楚,就是觉得不一般。

赵剑轻笑:小盛子靠的住么?

顺娃:红姑靠的住,他就靠的住。他啥事儿都听红姑的。

赵剑放心地点头:跟他说了?

顺娃:他挺激灵的。看见你了,不说,倒不好。

赵剑思索着点头:新的警察局长怎么样?

顺娃:你认识啊,就是张警官。

赵剑:我知道。张警官,跟张局长,可不一样。(看定顺娃)这种人,往往都是变色龙……

顺娃:医馆跟他们没什么交道,真说不上来。

赵剑:你说的那个来看病的土匪,是卢永海吧?

顺娃点头。

赵剑:红姑到底怎么制服的他,弄明白了么?

顺娃皱眉:不明白。反正不是武术功夫一类的。没见他们打斗。

赵剑:可能,红姑就是给他种下疾患的人。(看顺娃)那可能是一种平常人不知道的方法。

顺娃:不会你也信什么巫术蛊符吧?

赵剑微笑,化装毕,转向顺娃:怎么样?

顺娃端详。

忽然,正堂方向传来人声。

(OS)小盛子(高声,像在报信):佟警官?!抓药还是……

赵剑顺娃警觉。赵剑急忙整衣服,顺娃收拾化装物品。

(OS)佟警官:别瞎嚷嚷!朱夫人在不在?

赵剑顺娃迅速交换眼神。

顺娃示意赵剑不动,低声:既不是来看病的,你这个走方郎中就别露头!(镇定走出,关门)

赵剑很欣慰地看着关死的门,含笑点头。(OS):小家伙,有长进!

回生堂正堂·日·内

小盛子殷勤对佟警官:今天还没来,往常天天都来的。(备茶)

佟警官:别别,别忙活了。坐不住!

顺娃走出:佟警官好!

佟警官:朱夫人今天来不来?

顺娃:不晓得。平常都来。今天是晚了。没传话过来……

小盛子:佟警官要有急事,不如去府里望望。

佟警官:朱家?

顺娃:您不是问病吧?

佟警官:问病?哦……算了!(推开小盛子端过来的茶,疾出)

顺娃送:要不要带话?

佟警官胡乱挥手,怕让人看到似的迅速走远。

化装成老者的赵剑缓步踱出:没事吧?

小盛子放下茶,打理座位:坐,赵先生。

赵剑看他一眼。

顺娃奔回,冲他竖食指。

小盛子会意:对对!(看赵剑)那……

赵剑开通地一笑,拿过本来端给佟警官的茶:平白无故吃了官司,不敢再招惹了。扮个走方郎中,姓吴。

小盛子鞠躬:吴先生好!

赵剑:好好好……

小盛子:我给您换茶!(夺过茶杯去忙活)

赵剑:我也不是真要喝。(用心观察小盛子)

小盛子手下利落,坦然:吴先生是大好人,自然喝好茶!红姐从老财家里带的,顶好的茶。

赵剑:从老财家里带?老财家,不是她家?

小盛子:是她家。可真讲起来,我反正是从没觉得,她是老财家的夫人……她跟你一样,是大好人。

赵剑:我好?好在哪儿?

小盛子沏好茶端过来,低声:吃着官司,改头换脸的还给人看病,不是大好人?

赵剑接过茶:这讲法倒新鲜。

小盛子凑近,神秘地:到底吃了啥官司?

赵剑警觉地顿顿,从容打茶:糊涂官司!(看小盛子,低声,认真地)要晓得咋回事儿,不就好了?

小盛子释然,激灵地笑。

赵剑冲他竖食指,他会意地深深点头。

赵剑又冲他竖拇指,对打理房间的顺娃:挂牌子吧。走方郎中吴显福,初到贵宝地,愿以薄技,惠黔山父老……

朱家朱世南卧室·日·内

丫鬟们进进出出,伺候热水毛巾。

里间,朱世南卧床,裸着半身,浑身是针,迷迷糊糊。

两个丫鬟不停给他擦汗。他额头上的红线淡了许多。

外间,红姑虚脱般歪在椅子里。

桂娘小心摆好藤凳,轻柔地抱起红姑的腿,缓缓展平。

红姑腿微颤,疼的咝一声。

桂娘立刻僵住,抱着红姑的腿不敢动。

红姑无力地:放下啊。这样疼。

桂娘小心翼翼放好红姑的腿,虔诚地跪在她面前。

红姑:干啥?起来!

桂娘跪行近前,低声,歉然地:夫人……

红姑:有话起来讲。不要等我扶你,我……

桂娘惴惴起身,埋头站在红姑身旁。

红姑:我使的不是正法子。还得找郎中。

桂娘:城里没郎中啊。

红姑:那就去别处找。他年岁大了,元气不足,现在,靠运针吊着命,耗的还是他自家的元气。要想见好,得补。回生堂没有正经补药。左右要去外面……

桂娘:晓得了。

红姑:要想他好,马虎不得……这法子也耗我。多了,他好不起来,还要把我耗死……

桂娘噙泪,抽噎。

红姑:咋?病的不是你,疼的也不是你,你抽搭啥?

桂娘又跪下,嘘声:夫人……天大的不是,都在我身上……

红姑:啥不是?我怪你了么?

桂娘愣住。

红姑看定她:从头到尾,我怪过你一个字儿么?

桂娘:夫人!(激动地)我……

红姑飘开目光,漫不经心地:起来。要算,也是算在他身上……

桂娘骇然:啊?!

(OS)朱世南(含混、虚弱地):红姑……红……

红姑:在哪!又咋?(挣扎起身)别嚷,省省力气……

桂娘急忙搀扶。

内室,朱世南直瞪瞪地:红……红……

(OS)红姑:来了……在哪!丢不了啊……

朱世南显然平静下来,缓缓看外室方向,目光里充满期待。

警察局院落·日·外

佟警官魂不守舍疾来,张局长迎面撞见:哪儿去了你?

佟警官吓一跳:局……局座!

张局长:咋了这是?

佟警官四顾,凑近低声:钱大勇,真的要……

张局长低声,阴森地:要!

佟警官低声:局座想咋弄?

张局长:这你就别操心了。

佟警官:局座信不过我?

张局长看他,低声:事关重大,我……

佟警官低声:我来办!保证办好!

张局长:你?

佟警官嘘声:少一个人沾手,不是更好?

张局长怔了怔,低声:你想咋办?

佟警官:神不知鬼不觉,带出去,找地方做了就是。

张局长想了想,不信任地翻佟警官。

佟警官低声:难不成还真往上押?

张局长迟疑、皱眉。

佟警官又四顾,凑近,嘘声:往猫儿山那边带带,再做,不是……

张局长缓缓瞪佟警官,眼里的不信任,逐渐换成阴险:你一个人行么?

佟警官:局座放心。要看哪块儿,我切了带回给局座看就是。

张局长不禁凛然:你就是这么做兄弟伙的?

佟警官:兄弟再大,也大不过自家的命。

张局长无声冷笑。

说话间,一个警察仓惶由外跑来,喊:来了来了!快报局长!

张局长:我在这儿!哪个来了?

警察看见他们,跑近:报告!军里,军里有人来了!

张局长一凛 ,迅速跟佟警官交换眼神。

朱家朱世南卧室·日·内

红姑坐在朱世南床头。

桂娘端来藤凳,打发了所有人走,自己小心放平红姑的腿。

朱世南紧紧抓住红姑一只手,红姑轻轻挣挣,放弃。

朱世南含混地:桂娘,给……夫人……跪……跪……

红姑:你够了吧。(打手势制止桂娘插话)我讲了,不怪他。

朱世南歉然看红姑,想说话。

红姑不等他说,抢话:怪你!

桂娘:夫人!

红姑瞪她,她不敢再出声。

朱世南含混地:怪我……我……我……

红姑拍打他手:老大年岁,好小气,就推你一下,恨得要人命啊!

朱世南想解释。

红姑:早晓得你家还有那能死人的规矩,叫啥?族法女问……死也不嫁你!

朱世南勉强苦笑,很难看。

警察局局长办公室·日·内

一黔军军官和一个中央军军官(服色不同)并立张局长面前。

佟警官惴惴站在门口。

张局长惊骇地:共匪?!

黔军军官递上一纸公文:不是大部,只是小股残部。

中央军军官冷冷地:剿共,乃举国大计!地方责无旁贷!

张局长:当然!当然!

黔军军官:黔山尚无军制,内外治安,由贵局一力承担,此次……

中央军军官抢话:追剿共匪,非同小可。你部须竭力用事,以期收效。不得畏首畏尾,固步自封!倘有贻误,军法处置!

张局长:这……二位长官,鄙局……鄙局……

黔军军官:只是小股残匪,不足为惧!

中央军军官:据报,贵局刚得到一批新装备,兵强马壮。还望全局上下,不要辜负上峰。

张局长:那自然!我们不光要竭力剿匪,还要整饬地方,好好迎接大军,招待大军!

中央军军官:大军不经黔山。局长全力剿匪就是!

张局长怔住。

朱家朱世南卧室·日·内

桂娘想离开。

红姑:别走!留下。

桂娘垂首。

红姑对朱世南:你儿要啥,给他就是,急的啥啊?

桂娘:夫人,你不晓得……

红姑:我是不晓得!(瞥激动起来的朱世南,轻柔地按摩,平息)我就晓得,老子跟儿子,打破天都是一家!你就一个儿,多少,还不早晚都是他的!啥都把着,藏着,偷摸着,能痛快才怪!

朱世南含混地:你不懂……他……

红姑:我不懂啥?想也想的出。不就是钱财么!有钱人,活的都没人味儿了!没钱,倒还亲。看我家,啥没有,就吃的喝的……

桂娘插话:彩礼不老少呢!

红姑白她:丁点儿没动!你这就让人都挑回来去!

桂娘噎住:不敢!不敢……

朱世南:关门!

红姑桂娘愣住。

朱世南对桂娘,急切地:关门!出去!

红姑:她……

朱世南急切想动。

桂娘:是是是!(对红姑)顺着他,求你了夫人!

红姑无奈点头,对朱世南:搞啥呀你要?

警察局局长办公室·日·内

张局长恨恨地把军官交给他的公文摔出老远。

佟警官进入,拣起:局座,咋了?

张局长:这……他妈的……关门!

佟警官关门,凑近:咋准备?共匪?

张局长:准备?就咱,这几杆枪,跟共匪打?

佟警官:不是小股残匪吗?

张局长:小股残匪……从闽赣剿到这里,上百万人,几千里地,都没剿干净!这可倒好,一兵一卒不派,一枪一弹不加,让咱们去玩命!

佟警官:未必不行吧。真像局座讲的,几千里地,上百万人,剿到这里,再厉害的角色,怕也没底气了。

张局长:你倒看的开!要是容易,早有人抢着干了!谁白送功劳给咱哪?!

佟警官想了想,点头:局座讲的是!

张局长:咋办?咋办?!(抢过公文)照这上讲的,不出十天半月,就要到了。这可是……

佟警官:要不,跟上面讲讲。不是还有十天半月吗。

张局长:讲管个屁用!再者,跟哪个讲去?(皱眉,转圈)

佟警官:局座别急,有啥要干的,兄弟……

张局长忽然站住:还真有件事,你办着合适。

佟警官:局座吩咐。

张局长:钱大勇那个事儿,先缓缓。

佟警官显然松口气:是。

张局长:龙虎不是想跟咱搭葛吗,不如来个将计就计!

佟警官:让他们掺合进来?

张局长:让他们往前冲!那边挡了共匪,这边让他死伤!

佟警官:耗他元气,咱……

张局长:晓得就行了,非讲出来!
佟警官:小的糊涂!(忽然疑惑)可,龙虎也不是傻子啊,能……

张局长:他不是想搭葛吗。再则,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警察局的面子,加上光洋,他不干,也有人干!

佟警官:咱哪儿来光洋啊?

张局长:有也不出!(瞟佟警官)办这事,不晓得从哪儿弄钱,你可别想吃得开!

佟警官:是!局座教我。

张局长:这还用教?找老财们要啊!维护地方治安,他们责无旁贷!小钱儿不舍得,共匪来了,洗他个底朝天!

佟警官恍然:明白!

张局长:明白顶啥用!做事要紧!先放了钱大勇,让他去传话。

佟警官兴奋地:是!

张局长:看你美的!打仗!啥好事儿啊?

朱家朱世南卧室·日·内

朱世南怔怔看红姑。

红姑避开他目光:有话就讲,看的人不自在!你真生我气,也心平气和讲出来,我未准不听。用不着搞啥族法女问。(轻轻捶腿)跪案子,顶瓮,折腾死人了!

朱世南想够着摸她腿。

红姑顺过他手:不敢碰。疼!

朱世南:扎……针……

红姑:扎针啥都治啊?这是硬伤,扎针没用!养两天就好了。哎,不再跪了啊!再跪,脚杆就断了,成跛子了!

朱世南眼里闪出疼惜:不跪……不……

红姑:赶桂娘出去,要讲啥?

朱世南颤抖地指枕头下面:钥……钥匙……

红姑:记得。宝贝的不行,藏好了就是。

朱世南:拿……拿钥匙……

红姑:干啥?

朱世南:拿……拿……

红姑拽住他手,顺在身旁:不拿!一动脚杆就疼。

朱世南坚持地:拿……你……拿……

红姑用力拢住他手:不、拿!

回生堂门前·黄昏·外

玉青押小轿到,落轿,掀帘搀出红姑。

小盛子匆忙迎出,搭手:咋了这是?

玉青:别提了……

红姑:没咋,摔了一跤。

小盛子:核算玉青姐来拿跌打药,是红姐你……

红姑:听说有先生了,来看看……(打量门前戳着的“吴显福”的牌子)

玉青小盛子搀她进入。

回生堂正堂·黄昏·内

化装的赵剑由诊室迎出,躬身施礼:在下……

红姑打断:里面讲。

赵剑怔一下。

红姑:顺娃挂灯。

顺娃迟疑地看赵剑,赵剑轻轻点头。

山道岔路口(同1-6)·黄昏·外

佟警官钱大勇疾至,停在标志性的大石头旁。

佟警官:我就送到这儿了。

钱大勇:佟警官……

佟警官:勇哥,兄弟,对不住你。

钱大勇:这怎么讲的。

佟警官:前面往深里去,是盘龙垭;往开阔里去,路就多了。

钱大勇:是啊。

佟警官:往哪儿走,是你的事儿了。(摸出一小卷银元塞给钱大勇)做兄弟的,也就送到这儿了。

钱大勇纳闷地:这是干啥?

佟警官:多的话,没法讲。勇哥你人厚道,想往前走一步,兄弟不拦你。想走远,兄弟不怪你……

钱大勇:行了,你交代的,我都记住了。虎哥人也厚道,不会……

佟警官:跟你讲的那些,跟盘龙垭咋样咋样,不是我的交代。

钱大勇:不是?

佟警官欲言又止。

回生堂诊室·黄昏·内(本场对话均低声)

红姑双腿架在凳子上,熟练地点油灯。

赵剑摆好把脉的架势:夫人,请……

红姑瞥一眼门:硬伤。脉我把过了,没事。(看赵剑)本来,拿点儿药回去擦就行了。可我实在想看看,你扮成个啥样子……

赵剑一凛。

红姑噗哧笑出来:咋扮成这样?丑死了!

赵剑自嘲苦笑:看来扮的不好,让夫人一眼看穿了。

红姑:夫人夫人……不喜欢听!

赵剑:这……

红姑:红姑!

赵剑:好!红姑!

红姑端详他:不是一眼看穿的。老实讲,扮的满遮掩。我是一听玉青讲来了先生,就猜是你回来了。

赵剑一惊,琢磨一下,微笑点头:瞒不过你……

红姑:为啥扮成这样,我不问。我只问你,敢不敢去朱家?

赵剑:有事?

红姑:老先生倒是得好好把把脉……

赵剑:朱世南?

红姑:晓得还问!

盘龙垭匪巢侧厅·夜·内

龙虎老六齐声对钱大勇:共匪?!

钱大勇:局子里的兄弟伙是这样讲的,我也不晓得到底是啥。

老六:我大概听过一点点。

钱大勇:张局长许了赏钱,让问虎哥,愿不愿意一块儿干……

龙虎:那得看……

老六打断:这得从长计议。

龙虎看老六。

老六:啥时候要回话?

钱大勇:听着还挺急的。

龙虎:那你就回去告诉,咱们……

老六:虎哥别急。

龙虎:咋?

老六:真要是好差事,怕没那么容易掉在咱头上。(对钱大勇)别多心,不是讲你不实在。

钱大勇:晓得。

龙虎:别讲,六子讲的有道理。好事儿,当官的早扑过去了。

老六对钱大勇:你还没告诉我们,那五杆枪,还有那封信,递上去咋样?

钱大勇:嗨!别提了!吓我好一大跳!

老六龙虎齐声:咋?

朱家朱子桢木香房间·夜·内

朱子桢仓惶进入:不好了不好了!

木香:怎么了?撞鬼了?

朱子桢:更怕人!(掩木香进内室,关门,嘘声)共匪!

木香惊得倒退。

朱子桢:晓得是啥吧?

木香点头:听家里讲过。要来这儿?

朱子桢:听到警察局的张局长跟老家伙讲的。

木香:张局长?专门来报信儿的?

朱子桢:呸!他能有那心?还不是要钱!

木香:要钱干啥?

朱子桢:还能干啥?打仗呗。

木香惊骇:打仗?这儿要打仗了?

朱子桢:不好讲。要我看,得提防!

朱家正堂·夜·内

朱世南半卧在藤榻上,惊恐地看张局长。

张局长:老先生想想看,舍小财,避大难哪!共匪可是要共产共妻的!真放了进来,像朱家这样人家,首当其冲!弟兄们是拎着性命要保地方平安,你管不管,都是个打。管,多管,咱多胜算。不管,咱……反正大不了拼了这条命。命拼出去了,后面的事,咱们想管,也管不了了……

朱世南紧张地胡乱摆手:管……管……(面部痉挛,涎液长流)

桂娘急忙擦拭:张局长讲的好怕人哪。老爷病着,可经不住吓……

张局长:我也不想给朱老爷添麻烦。刚刚讲的,可不是吓唬人。

朱家主院落·夜·外

玉青赵剑搀扶着红姑走近正堂。

(OS)张局长:朱老爷这病,我看最好还是去大地方,找好郎中认真看看。正好,也出去避避……

红姑示意停,他们停下。

红姑看赵剑,低声:警察局长。

赵剑低声:不碍事。

(OS)桂娘:我家夫人也讲,得外面去找郎中……

红姑:不用了。郎中来了!

盘龙垭匪巢侧厅·夜·内

龙虎啪嚓摔了茶杯:混账!好心好意给他送礼,还……

老六:虎哥先别急!(对钱大勇)让你担惊受怕了。对不住!

钱大勇:好在没啥事儿。

老六对龙虎:虎哥,大勇兄弟这一讲,小弟觉得,这跟警察搭伙打仗的事,更得细琢磨……

龙虎:琢磨个屁!老子……(对钱大勇)不怕!想留,就留这儿!不想留,虎哥有多少给你带多少,走远远的!

钱大勇:虎哥,我不是……本来,这事,我不想讲了。反正没真出啥状况。你也别太认真……

龙虎:认真!咋不认真?!你是给我办事。还当是好事,能帮你。谁晓得会这样!该我管的!

老六:虎哥,还是先想共匪的事。

龙虎:想个屁!他对我兄弟那样,这忙,老子不帮!

老六:不是这话啊虎哥!他放了主意过来,接不接,都不是那么简单!

朱家正堂·夜·内

赵剑冲张局长鞠躬:拜见张局长。

张局长:多礼了。(对朱世南)我刚刚讲的,还望老先生斟酌。不打扰问病了。告辞!

朱世南:送……(看桂娘)送……

张局长:不必。(转身出门)

红姑对桂娘:送送。

桂娘疾去。

赵剑给朱世南把脉。

红姑关切地在一旁看。

赵剑皱眉,低声:怎么给治的?

红姑:咋?治坏了?

赵剑:不不,(看红姑)是不是扎过针?

红姑点头:老土法子。

赵剑默默点头。

红姑:急死人!治好了还是治坏了?

赵剑竖食指,静静把脉。

红姑焦躁地:哎哟!(猛起身,差点儿没站住,急忙扶住几案)

朱世南见状,焦急:哎……

红姑扶住奔过来的玉青,对朱世南:没事。啥都管!

桂娘返回,铁青着脸看红姑。

红姑:咋了这是?(看外面)张局长来干啥?

桂娘:还能干啥,要钱呗。讲,去打啥共匪。

赵剑一凛。

朱世南:哎……(冲桂娘红姑,向赵剑方向使眼色)

红姑会意,伸手给桂娘:咱都出去,让先生安心看病。

盘龙垭匪巢侧厅·夜·内

龙虎白老六:照你讲,横竖就是个死了?

钱大勇:是啊。跟着打,是垫背的;不跟着,结仇,这……

老六:当下看上去,是死局。可备不住有活路。

龙虎钱大勇齐声:啥活路?

老六:当下是看不到。关节不在应他还是不应他。肯定得应。

龙虎:那不是给人当垫背的?

老六:应是应。可未必非当垫背的啊。咱也能不使劲打啊!干啥给他卖命?

龙虎:那咋弄?

老六:探虚实!先探虚实!一,消息真不真。二,到底来不来,过不过黔山。三,来了,要过,啥状况……

龙虎:那能有个完哪?得多少人去探?

老六:三五个就够。要么我,要么虎哥你,带着下去一直转着,望着,打听着。要我讲,虎哥在城里脸熟,最好不动。还是我……(询问地看龙虎)

龙虎皱眉。

老六:警察局许的赏钱,八成不会自己掏,得拿有钱人开刀。第一家,就是朱家。

龙虎:朱家?!

老六:跑不掉的。下去,少不得要望朱家的风头。朱家少夫人,虎哥你……

钱大勇:我倒是熟。红姑吗。

龙虎不明意味地翻他一眼,钱大勇噤声。

老六:当然,虎哥要想见这位……红姑……

龙虎:不见!见她干啥?!(起身走开)要去你去,我守山寨!

朱家主院落·夜·外

回廊旁,桂娘玉青搀扶着红姑。

红姑惊讶地:拿钱买土匪去打仗?那穿号衣的干啥?

桂娘:这我哪晓得。

红姑高声:好没道理!这钱,不出!

朱家正堂·夜·内

赵剑听见红姑的话,掠过一丝赞赏神情,俯近朱世南:来,看看舌苔。

主院落·夜·外

桂娘:张局长讲,已经叫医馆那个钱大勇去匪窝子里传话了。

红姑:钱大勇?他不是……哦,对,他是讲过,想进警察局。嘿!这叫啥事儿!

桂娘:这个钱大勇,以前是跟着你师兄龙虎的吧?

红姑:讲的是。我没看到过。也不晓得他们的事……(忽然凝住,看桂娘)龙虎?

桂娘:开镖局的龙虎,刚刚送的时候,听张局长讲,像是在盘龙垭作了主了……

红姑厉声:胡说!他……(骇然)他……

桂娘审视她。

玉青不安,不明所以。

红姑气短,呓语般:他……这是为啥啊!为啥啊?!

玉青:红姐!

桂娘:夫人你咋了?

红姑忽然想到什么,仰天嘶喊:天哪……

正堂·夜·内

红姑喊声凄厉,朱世南赵剑都大惊。

朱世南挣扎要起,赵剑急忙按住。

朱世南院落·日·外

家丁仆人匆忙往来,抬、抱各类细软物件出去,空手而回。

院里屋边,一片狼藉,像遭逢了大难。

桂娘紧张指挥:轻点儿、快快快、哎呀这要包上油纸、怕碰的一趟一件、抬平了抬平了……

旁白:红军小股部队要途径黔山的消息不胫而走,黔山内外的富户,陆续准备出逃。

红姑拄根精致的藤杖而来,玉青紧跟,想扶。

红姑甩开:好了,不要扶!

桂娘迎住:大好了?

红姑:忙你的吧。(扫视)至于吗,吓成这样?

桂娘:就算哪啥共匪不咋,山里土匪下来,不也……(自觉失言,噤声)

红姑:山里土匪又不傻,为几个赏钱,下来跟人拼命啊!(冲屋里努嘴)咋样了?吃了吴先生开的药?

桂娘摇头:想是心里急,不咋见好。

红姑:他儿呢?

桂娘:少爷少奶奶先走一步,好去安顿。

红姑:他们倒跑的快。

桂娘:夫人,讲话,真是……

红姑:咋?讲错了?

桂娘惴惴地:就是不错,才……戳人心窝子……

红姑:活该!(奔屋子)

玉青紧跟。

桂娘叨咕:活该?这啥话?硬的人发疼!

警察局局长办公室·日·内

也是一片狼藉。

张局长焦躁转圈,佟警官进入。

张局长:家伙儿都点清楚了?

佟警官:清清楚楚。局座,咱奔哪儿?

张局长:人家老财去贵阳,咱只能就近找地方。反正妥当就好!

佟警官:真碰都不碰一下?

张局长白他:你那么想打仗,你留下!

佟警官:不想!

张局长:还是的。各山头咋样?有动静吗?

佟警官:钱大勇传来消息,盘龙垭像是动了。猫儿山没动静。

张局长:我就晓得!

佟警官:猫儿山不动,盘龙垭也不敢真下来多少人。

张局长:这帮家伙,没一个好东西!老财们的钱都出了么?

佟警官:除了朱家。

张局长:还是扛着不出?

佟警官:老的病着,发不出话;小的已然去了贵阳。没人作主。

张局长:那个罗红姑也不在?

佟警官:就是她讲的,做不得主。

张局长:哼!成心使绊子!她跟龙虎有染!记着这茬儿,等事儿过去,她,连罗老七,都按通匪论!看他朱世南吐不吐血!

佟警官迟疑地:是。

朱世南卧室·日·内

红姑关上门,挪到朱世南面前,坐定,拉过他手臂把脉。

朱世南气色稍好,软塌塌坐着:哎……

红姑:别出声!

朱世南噤声,巴巴看她。

红姑稍松口气,放开他:还好。脉象回转了好多。少操闲心!

朱世南迟钝地:不是……闲……闲心……

红姑:好好好!不闲!都该操心!都对!

朱世南:接……罗……罗……

红姑:晓得,接上我爹娘妹子,一道去贵阳,是不是?

朱世南点头。

红姑:我爹昨天来过了,跟他讲了,他不去。

朱世南焦急:不行……他……

红姑:行了!我家你别管了。你怕,他们不怕!(看定朱世南)我也不怕。你去,好好治病。我留下看家。

朱世南:不……不……你……桂……桂……

红姑:桂娘上年纪了,万一有个啥……再一件,她伺候得周到,跟你……

朱世南拉住红姑的手:跟……一起!一,一……

红姑:哎呀!急啥急呀你!不放心我留下看家啊?怕我跑了啊?

朱世南语结。

红姑;不信我,我抬腿就回罗家坳。信我,我就留下看家。反正不跟你们走!逃命似的……

朱世南无奈地:信……信……舍……舍不得……

红姑凄然一笑:舍不得我?

朱世南点头,眼里有泪光。

红姑避开他目光,沙哑地:真是中邪!我有啥好?老大岁数,大男人,泪哗哗的,不怕人笑话……

朱世南怔怔看她,颤抖着从袖子里抽出一把钥匙,杵给红姑。

红姑:咋?(看清是钥匙,纳闷地看朱世南)干啥?

朱世南:藏……你藏……

红姑:这么宝贝,我可不敢碰!

朱世南忽然发力,拉过她手,钥匙塞进去,颤抖着合拢她手掌。

红姑想挣,又凝住,嘘声:这不是你的命么?不怕我抢了跑?

朱世南摇头,认真看红姑,使劲攥着她握住钥匙的手:放心……我……给你……放心……你……当家……

红姑:我看家。不当家!

朱世南:当……你当……

红姑:我……

(OS)玉青:红姐,有人找!

红姑:哪个?

(OS)玉青:钱大勇。

红姑朱世南都一惊。

红姑想把钥匙交还朱世南,朱世南用力推却。

红姑冲门外:告诉他,我没空!随你咋讲!

(OS)玉青:是。

红姑:玉青!

(OS)玉青:在呢。

红姑思索地:有啥话,让他留在医馆。留给顺娃。

(OS)玉青:是。

红姑看朱世南:真给我了?

朱世南点头。

红姑:不后悔?

朱世南想了想,坚决摇头。

红姑俯近,嘘声:敢不敢,告诉你儿,这东西给我了?

朱世南惊住。

红姑笑:不问就罢了。问起来,告诉他们我拿了,别讲是你给的。朱世南惊看她,摇头。

红姑捅他:记住没有啊?!

第十四集完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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