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飘逝的花头巾
题 记
曾经
故乡的肩头
系了一条花头巾
恰似黄昏的晚霞，浪漫
好似雨后的彩虹，斑斓
漫天风沙的日子里
一抹微笑带着丝丝甘甜
后来
一阵风吹来
吹走了那条花头巾
它，变成了晚霞，暗淡
它，化作了彩虹，消散
没有人停下脚步
回头，去追，去看
于是
故乡沉默了
望着头巾飘逝的方向
闭上眼，不再言语
或许是累了
懒得拂去身上的风沙
曾经，那条飘逝的头巾，是故乡最美的一抹颜色。一条条花头巾，或多彩或简单，或艳丽或素淡，包裹在风沙烈日的黄土地上，点缀在贫瘠荒凉的岁月里，与故乡相伴。一条普通的花头巾，让那些年单调乏味的日子，多了些许快乐，多了些许感动。
在儿时的记忆里，村里的女人们是特别钟情于花头巾的，犹如现在的女孩们喜欢金银首饰一般。那会儿，谁要是买了一条崭新的花头巾，肯定会立马系在头上，到大街上与人炫耀一番。瞧，无论上地干活，还是赶集走亲戚，亦或是生了小孩坐月子，哪怕是在厨房里烧火做饭，都会看到庄里的女人们头上系了一条花头巾。在她们眼里，头巾已经成了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一条普通的头巾对她们而言，不仅仅是遮风御寒，更多的是一种简简单单的满足感。
提起花头巾，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我的母亲，一个在黄土地上奋斗了大半生的女人。母亲也是极其喜欢花头巾的，每次出门都是习惯性地把头巾系在头上，甚是好看。那会儿的我搞不懂一条头巾究竟有什么魅力，惹得众人如此追捧。当我再大一点，体会到了黄土地上，春日的风沙茫茫，夏日的烈日炎炎，秋日的雨水绵绵，冬日的寒风朔朔，便才知晓，好看的头巾下，是母亲在黄土地上披星戴月，汗流浃背的身影。一条普通的花头巾，让母亲在劳作之余，有了些许精神上的寄托。为了孩子，为了整个家，一切的辛苦与疲惫，都藏在了那条花头巾下，独自默默地承受，而后，笑对家人，笑对生活。
依然清晰地记得，上初一的那年，一个秋风瑟瑟的午后。正在上体育课的我，突然被老师喊了过去，说是校门口有人找我。当我满带疑惑，一路小跑到了大门口时，两个熟悉的身影随即映入眼帘，我的父亲和母亲正在大门外对着教学楼的方向不停张望徘徊。当看到我的那一刻，母亲那沧桑且带着期盼的面容瞬间多了几分甜蜜的微笑，努力地朝我挥手。看着气喘吁吁的我，母亲不由地摸了一下我的头，而后，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头巾包裹好的物件，递于我的手里。随后说道："家里的棉花刚刚去邻镇卖完，顺道给你买了点吃的，在学校可别委屈了自己，饭票不够赶紧跟家里说。"也许是怕耽误我上课，没说上几句，一脸风尘的母亲捋了捋被风吹散的头发，便催促着一旁的父亲开着拖拉机回家去了。寥寥数言，还未等我回味，眼前，只留下瑟瑟秋风里父母匆匆远去的背影。等晚饭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解开母亲的那条头巾，里面包裹着，两包方便面、四个酥皮火烧。那会儿住校时，顿顿吃的仅仅是馒头咸菜而已，眼前的食物对我而言，已然成了饕餮盛宴，心中顿时惊喜不已。直到周末回家时，我才从大姐口中得知，那天父母一大早就去邻镇排队卖棉花，中午也没舍得花钱买饭吃，一直等到卖完棉花回到家才吃上的饭。而母亲给的我，却是，一条头巾、两包方便面、四个酥皮火烧。看着，手里的那条空空荡荡的头巾，我沉默了。
随着生活条件的不断改善，村里越来越多的妇女们丢掉了头上的花头巾，戴上了洋气的遮阳帽，年轻的女孩们则围上了时尚多彩的纱巾，戴上了璀璨夺目的金银首饰。小小的村落里瞬间少了些许“土气”“俗气”，多了许多高大上的时尚元素。那条带着年代气息的花头巾，也逐渐在人们的视线里湮没消失，无人问津。不过，村里依旧有恋旧的人，喜欢戴着花头巾，去上地干活，去赶集购货。她们，也成了一个时代的缩影，看到她们头上的花头巾，就想起曾经那段朴实无华的日子，虽然清苦，却容易满足。
如今在城市生活的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已经极少遇见系着花头巾的妇女了。若是偶然间的一次邂逅，那朴素的花头巾总会像一缕暖阳照进心中，倍感亲切与温暖。看着熟悉的花头巾，我仿佛看到了老家母亲的影子，仿佛看到了黄土地上辛勤耕耘的父老乡亲们。或许在有些人眼中，土里土气的花头巾已经与这个年代格格不入，于是乎，便多了些许异样的目光。在我眼里，那条花头巾一点也不俗气，反倒觉得是人群中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她们经历了岁月的沧桑，心里依旧坚守着农民的本色，朴实无华，平凡相依。
前几天，母亲从老家来县城看小孙子。开门的一瞬间，我的眼睛闪过一道惊讶的光芒，随后，顿时一呆，母亲系着一条绿色的头巾出现在我的面前，竟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温馨。母亲似乎察觉到异样，赶紧解下头巾，放置一边。我赶忙解释说：“娘，我其实想说，您戴花头巾的样子真好看，跟年轻的时候一样漂亮。”听罢，母亲高兴得笑了，我也发自内心地笑了，就连十个月大的儿子，似乎也听懂了我们娘俩的意思，手里拉扯着那条花头巾，发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声。
或许，随着时光流逝，那条熟悉的花头巾会化作一粒尘埃，被永远地埋没在历史的长河中，无人知晓，无人追忆。但是，它所代表的那种勤劳朴实的精神，还有那份深深的母爱之情，会一直铭记在我的心里，永不褪色。
作者：孟祥贺，山东省邹平市人。喜欢文学创作，愿用诗词散文点缀人生，用笔墨温暖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