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装着“全家福”

我好羡慕清明节迎着缓缓飘落的春雨去扫墓的人,哪怕是肝肠寸断,悲痛欲绝。离家千山万水,我只能在异地他乡遥祭慈父。好在,我还有一帧40年前照的“全家福”,它就夹在我随身携带的记者证里,装在紧贴着我心口处的上衣口袋里。

作者父亲荣获的全国绿化造林奖章和证书

2007年10月26日中午,我和爱人经过三十多个小时的长途颠簸,从山东无棣抵达黑龙江齐齐哈尔,看望病榻上的父亲。脚踝上部埋着预留针静点的父亲,无助地侧躺在病榻上,鼻孔插着氧气管,氧气压力阀开到了最大限度。父亲灰白色的头发长而凌乱,土黄浮肿的脸庞上,几颗老年斑特别扎眼。紧闭的双眼、翕动的鼻翼、干枯的嘴唇、剧烈起伏的腹部,几个月来的牵挂和内疚等诸多复杂的情感化作无声的泪水,在我的脸庞上恣意流淌。望父之容颜,我心如刀绞。父亲在哈尔滨市、九三农垦住院期间,我曾经多次打电话问候父亲,询问病情。如果是父亲接的电话,他总是说病情逐渐好转,逐渐好转……让我不必挂念,并反复叮嘱我好好工作,不要分心。

作者父亲的林业部科技进步奖证书

在齐齐哈尔市守护父亲期间,我和爱人去看望均已退休在家的二姨和姨父。我已经有10年没见到他们了。在二姨家,二姨和姨父热情地款待了我们。

二姨为我冲茶水,叫着我的乳名,关切地问道:“明啊,你爸好点了吗?”

“还好,二姨。”我手扶着茶杯应道。

“老爷子吃饭咋样?”姨父递给我一支香烟,又问道,“白蛋白有着落了吗?”

“早上喝了几口小米粥,加了两勺蜂蜜。”我赶忙从沙发上站起来,边答应着边接过姨父递过来的香烟,继续答道。“白蛋白很紧俏,不好搞。不过,我大舅正在想办法。”

“喔,那就好。”姨父坐在床沿抽着烟,“你坐啊,小明。对了,老许,你咋还唠叨,快弄两菜,叫小明喝两盅,天冷,驱驱寒,暖暖身。”

“你看,光顾说话啦!明呀,你们饿了吧,二姨这就给你们做饭去。咱们蒸米饭吃,东北大米可香啦。” 二姨说着,从小椅子上站起来,准备去厨房。

“我们还不饿呢,二姨。”我忙不迭地站起身,拉住二姨的手。“要不,我去帮您?”

“不,不用你,和你姨父唠嗑吧,他就喜欢和你唠嗑。”

“我来帮您,二姨。”爱人起身和二姨一起去了厨房。

我和姨父唠着嗑,吸着烟,淡兰色的烟雾袅袅徘徊。室外虽然风很大,但是正午的太阳还是高高地挂在当空,明媚而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满房间,暖融融的。

饭后,二姨拿出一本相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我,并说送给我留个纪念。

我接过照片一看,原来是1979年父亲母亲和我们哥儿仨一家五口去齐齐哈尔市外婆家过春节时,在大光明照相馆照的“全家福”。

“全家福”长9.5cm,宽7cm,保存得很好,黑白分明,一点也没有发黄。梳分头、着藏蓝色中山装的父亲和烫发、穿浅色素花对襟袄的母亲坐在前排,其后依次站着留着清一色小平头、上穿草绿色军装的我们哥儿仨。记得,那时二弟的个头就比我还猛一些,三弟最矮,为了和我哥儿俩的个头拉平,他的脚底下还垫了一块红砖。

手捧二姨送给我的“全家福”,倍感颓丧。那温馨的时刻,恍如就发生在昨日一般。那年,父亲41岁,母亲39岁,我14岁,二弟、三弟分别是12和10岁。

作者父亲的国家科技成果完成证书

2007年10月30日22时35分,林业正高级工程师、曾荣获首届“全国造林绿化奖章”的我的父亲多脏器衰竭,因病逝世,享年69周岁。父亲的骨灰被安葬在黑龙江省农垦总局九三分局尖山农场境内的吐莫葛火山西南脚下,那片留下他耕耘足迹,洒下他辛勤汗水的农田防护林的怀抱里。

“故园肠断处,日夜柳条新。”父亲离我而去已逾十年矣。可是,我心口装着的“全家福”却与我寸步不离,即使我走到海角天涯,父亲也能感受到我的心在跳动。有父亲为我“遮风避雨”,于我,是莫大的欣慰……

作者父亲像

作者:张海鹰,1966年生于黑龙江,先后从事过中学教师、政工干事、记者编辑等工作,现就职于无棣县电视台。作品散见于《光明日报》《大众日报》《滨州日报》《齐鲁晚报》《鲁北晚报》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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