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性善论”与荀子“性恶论”的对比和思考

孟子“性善论”与荀子“性恶论”的对比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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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善论,是战国时期孟子提出的人性论述,孟子认为人性本善,人之为善,是他的本性的表现,人之不为善,是违背其本性的。

《孟子·告子上》

告子曰:“性犹湍水也,决诸东方则东流,决诸西方则西流。人性之无分于善不善也,犹水之无分于东西也。”

告子说:“人性就好比是水势急速的水流,在东边冲开缺口就向东流,在西边冲开缺口就向西流。所以人性没有善与不善之分,就好比水没有流向东西方之分。”

孟子曰:“水信无分于东西。无分于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今夫水,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哉?其势则然也。人之可使为不善,其性亦犹是也。

孟子说:“水流确实没有东流西流之分,但是没有上流下流之分吗?人的本性是善良的,就好比是向下流淌一样。人的本性没有不善良的,水的本性没有不向下流淌的。如今的水,被击打就可以溅得很高,可以使它高过额头;堵塞水道使它倒行,就可以使它流上山岗。难道这是水的本性吗?是形势使它这样的。人之所以可以使他不善良,其本性的变化也是一样的。”

公都子曰:“告子曰:'性无善无不善也。’或曰:'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是故文武兴,则民好善;幽厉兴,则民好暴。’或曰:'有性善,有性不善;是故以尧为君而有象,以瞽瞍为父而有舜;以纣为兄之子且以为君,而有微子启、王子比干。’今曰'性善’,然则彼皆非与?”

公都子说:“告子认为:'人性本没有善与不善。’有人说:'人性可以为善,也可以为不为善;所以文王、武王在位,人民就喜好善;幽王、厉王在位,人民就喜好暴行。’还有人说:'有的人本性善,有的人本性不善;所以当尧为君主时就有像这样的坏人;有瞽瞍这样坏的父亲时就有舜这样好的儿子;以纣这样暴虐的侄子,而且做了君主,却有微子启、王子比干这样仁德的贤人。’如今说'人性本善’,那么他们说的都不对吗?”

孟子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或相倍蓰而无算者,不能尽其才者也。诗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夷,好是懿德。’孔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则,民之秉夷也,故好是懿德。’”

孟子说:“要说人本来的性情,则是可以为善的,这就是我所说的人性本善。至于有的人行为不善,不是人本质的过错。同情之心,人人都有;羞耻之心,人人都有;恭敬之心,人人都有;是非曲直之心,人人都有。同情之心,就是表现为相互亲爱;羞耻之心,就是表现为行为方式;恭敬之心,就是表现为社会行为规范;是非曲直之心,就是表现为人的智慧。与人建立相互亲爱的关系、选择最佳行为方式、遵守社会行为规范,都要用智慧,不是由外面渗入到我内心的,是我本来就有的,只是未曾思考罢了。所以说:'探求就可以获得,放弃就是失去。’有的人相差一倍、五倍乃至无数倍,他们就是没有发挥出善的本质的人。《诗经》上说:'上天生育了众多的人民,有万物就会有准则。人民掌握常道和法度,崇尚那修美的规律。’孔子说:'作这首诗的人,大概已经知晓事物的道路了,所以他说有万物必然有其准则;民众掌握常道和法度,所以才崇尚那优美的德行。’”

《孟子·公孙丑上》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

孟子说:“每个人都有怜悯体恤别人的心。先王由于有怜悯体恤别人的心,才有怜悯体恤百姓的政治。用怜悯体恤别人的心,去施行怜悯体恤百姓的仁政,治理天下就可以像在手掌心里面运转东西一般容易。

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

之所以说每个人都有怜悯体恤别人的心,是因为,如果今天有人突然看见一个小孩要掉进井里面去了,都会有担忧恐惧的恻隐之心。这不是为了跟小孩的父母攀交情,不是为了在邻里朋友间有好名声,也不是因为厌恶孩子的哭叫声才产生这种的心理。

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谓其君不能者,贼其君者也。

由此看来,没有同情心,就不算是人;没有羞耻心,就不算是人;没有谦让心,就不算是人;没有是非心,就不算是人。同情心是仁的发端;羞耻心是义的发端;谦让心是礼的发端;是非心是智的发端。人有这四种发端,就如同有四肢一样。有了这四种发端却自认为不行的,是自己损害自己的人;认为他的君主不行的,是损害国君的人。

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

凡是有这四种发端的人,要是知道把它们都扩充起来,那就会像火刚开始点着,泉水刚开始流出一样。如果能够扩充它们,便足以安定天下,如果不能够扩充它们,就连赡养父母都成问题。”

孟子以性善论作为根据,在政治上主张实行仁政('不忍人之政')。

孟子性善论的基础在人的四个善端说,即:“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根本说的是心。孟子所说的心不是作为器官的心脏,不是作为动物属性的人心,是高于动物属性的“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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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恶论,认为人的本性具有恶的道德价值,战国末荀子倡导这种理论。性恶论以人性有恶,强调道德教育的必要性,性善论以人性向善,注重道德修养的自觉性。

《荀子·荣辱》

凡人有所一同:饥而欲食,寒而欲暖,劳而欲息,好利而恶害,是人之所生而有也,是无待而然者也,是禹、桀之所同也。目辨白黑美恶,耳辨声音清浊,口辨酸咸甘苦,鼻辨芬芳腥臊,骨体肤理辨寒暑疾养,是又人之所常生而有也,是无待而然者也,是禹、桀之所同也。可以为尧、禹,可以为桀、跖,可以为工匠,可以为农贾,在势注错习俗之所积耳。是又人之所生而有也,是无待而然者也,是禹、桀之所同也。为尧、禹则常安荣,为桀、跖则常危辱;为尧、禹则常愉佚,为工匠、农贾则常烦劳;然而人力为此而寡为彼,何也?曰:陋也。尧、禹者,非生而具者也,夫起于变故,成乎修为,待尽而后备者也。

人都有一致相同的地方:饿了就想吃食物,感到寒冷就想要暖和一些,感到累了就想休息,喜欢获得利益而讨厌受害,这是人的本性,它是无需依靠什么就会这样的,它是禹、桀都共有的;眼睛能辨别黑白美丑,耳朵能辨听音声清浊,口舌能尝出酸咸甜苦,鼻子能嗅出芳香腥臭,身体皮肤能感受到冷热痛痒,这又是人生下来就有的资质,它是不必依靠什么就会这样的,它是禹、桀所相同的。人们可以凭借这些本性和资质去做尧、禹那样的贤君,可以凭借它去做桀、跖那样的坏人,可以凭借它去做工匠,可以凭借它去做农夫、商人,这都在于各人对它的措置以及习俗的积累罢了。做尧、禹那样的人,常常安全而光荣,做桀、跖那样的人,常常危险而耻辱;做尧、禹那样的人常常愉悦而安逸,做工匠、农夫、商人常常麻烦而劳累。然而人们尽力做这种危辱烦劳的事而很少去做那种光荣悦逸的事,为什么呢?这是由于浅陋无知。像尧、禹这样的人,并不是生下来就具备了当圣贤的条件,而是从改变他原有的本性开始的,由于整治身心才成功,而整治身心的所作所为,是根除了原有的恶劣本性之后才具有的啊。

《荀子·正名》

生之所以然者谓之性;性之和所生,精合感应,不事而自然谓之性。性之好、恶、喜、怒、哀、乐谓之情。情然而心为之择谓之虑。心虑而能为之动谓之伪;虑积焉,能习焉,而后成谓之伪。正利而为谓之事。正义而为谓之行。所以知之在人者谓之知;知有所合谓之智。所以能之在人者谓之能;能有所合谓之能。性伤谓之病。节遇谓之命。

与生俱来的叫做天性。天性和阴阳二气相和产生的,精神对外界的感应,不经后天的努力和社会教化而自然产生的,就叫做本性。本性中的好、恶、喜、怒、哀、乐,就叫做情感。情感就是如此,而且用心加以选择,就叫做思虑。经过思虑,人们付诸行动,这就叫做人为。长期运用思虑、经常付诸实践,而后就能成功,这也叫做人为。符合利益的就去做,这叫做事业。符合道义就去做,这叫做德行。人生来就具有的认识事物的能力,这叫做知觉。人通过后天努力获得认识,这就叫做智慧。而人本身具有的处理事物的能力,就叫做本能。这种能力与处置的事物相适合,就叫做才能。人的本性受到伤害,就叫疾病。偶然的遭遇,就叫做命运。

《荀子·性恶》

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顺是,故争夺生而辞让亡焉;生而有疾恶焉,顺是,故残贼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声色焉,顺是,故淫乱生而礼义文理亡焉。然则从人之性,顺人之情,必出于争夺,合于犯分乱理,而归于暴。故必将有师法之化,礼义之道,然后出于辞让,合于文理,而归于治。用此观之,人之性恶明矣,其善者伪也。

人的本性是恶的,善良的行为是通过后天努力达到的。人的本性从一生下来就有贪图私利之心,顺着这种本性,人与人之间就要发生争夺,也就不再讲求谦让了;人一生下来就有嫉妒憎恨的心,顺着这种本性,就会发生残杀陷害的事情,这样忠诚信实就丧失了。人生来就有爱好声色的本能,喜好听好听的,喜欢看好看的,因循着这种本性,就会发生淫乱的事情,礼仪制度和道德规范就都丧失了。既然这样,放纵人的本性,顺着人的情欲,就一定会发生争夺,就会违反等级名分、扰乱礼仪制度的事,从而引起暴乱;所以,—定要有师长和法制的教化、礼义的引导,然后才能确立合乎等级制度的正常秩序,实现社会的稳定。所以,人性本恶的道理已经很清楚了,那些善良的行为通过后天努力达到的。

冯友兰先生说

'荀子最著名的是他的性恶学说。这与孟子的性善学说直接相反。表面上看,似乎荀子低估了人,可是实际上恰好相反。荀子的哲学可以说是教养的哲学。他的总论点是,凡是善的、有价值的东西都是人努力的产物。价值来自文化,文化是人的创造。正是在这一点上,人在宇宙中与天、地有同等的重要性。''照荀子所说,凡是没有经过教养的东西不会是善的。荀子的论点是:'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伪,就是人为。''禽兽有父子,有牝牡,这是自然。至于父子之亲,男女之别,则不是自然,而是社会关系,是人为和文化的产物。它不是自然的产物,而是精神的创造。人应当有社会关系和礼,因为只有它们才使人异于禽兽。从这个方面的论证看来,人要有道德,并不是因为人无法避开它,而是因为人应当具备它。'

荀子的性恶就其本义而言,是指人类作为一种生物,所本来具有的生存本能。是生物就要生存,就一定要求生。既然一定要求生,也就没有必要否定它,回避它。

孟子以'不忍人之心' 论'本心',确立性善论,由本心论本性,由不忍人之心得出'四端'说,所以人才有'仁义礼智'四德。孟子说的“心”不是人作为动物的那个“心脏”。孟子对于性善论的最用力的论证,是通过人的心理活动来证明的。孟子认为,性善可以通过每一个人都具有的普遍的心理活动加以验证。既然这种心理活动是普遍的,因此性善就是有根据的,是出于人的本性、天性的,孟子称之为'良知'、'良能'。

荀子和孟子立论角度不同,造成了他们的结论不同。

性善论并不能使人自动行善,性恶论的含义也并非准许人随意作恶。无论是孟子还是荀子他们都是鼓励人们要向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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