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五风” ——- 老礁
家父49年后一直在基层工作,勤勤恳恳,也风风火火。由于无心机且勇于任事,多次在“运动”中当了替罪羊。这是一个老同学回忆“反五风”时家父在他们村的遭遇。

爸爸在郏县工作时的照片
值得注意的是这个老同学村子当时1800-1900人饿死了200。把我老爸放在他们村批斗或许是觉得容易调动起有被饿毙家人的村民的愤恨吧。
老同学群良的话:
那是60年一61年上半年的事情,你父亲于书记下放到我们渣园公社马圪垱村住队。当时极左思潮影响,各村镇都按连排编制,我们村当时分为两个连,村东头为一连,村西头为二连,当时于书记分到我们二连。
当时正是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加上苏联和我们翻脸,再加上当时浮夸风瞎报产量造成粮食短缺,老百姓忍饥挨饿。当时一个连一个大食堂,到开饭时一家人有三口五口,提个小桶或瓦罐到食堂去领饭,你父亲也就在食堂就歺。
当时粮食极度短缺,老百姓几个月沒有吃上一粒粮食。开始大家吃的是红薯丁(红薯切成指头肚大小的正方形),接着吃红萝卜丁,红萝卜吃完了开始吃白萝卜丁,难吃不说,大家根本吃不饱,再后来就开始吃野菜,挖草根,吃麦杆玉米杆玉米芯(粉碎),总之为了生存为了活命,该吃不该吃的都吃了,造成许多年轻人都得了浮肿病。下放劳动也好,体验民生也罢,你的父亲于书记在这种环境下度过了几十个日日夜夜。
饥荒中我们村是县里的重灾区,一个小小村庄就被灾荒饥饿夺去了20O多条生命。我们村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当时有一千八到一千九百口人,死了200多口是真实的,几亩地的花果园都埋满了。
你父亲下放到我们村的当天晚上,村里的干部拿着广播筒,从村东头喊到村西头,说今天睌上要开批斗大会,要求全村的村民都要参加。批斗会在村部大方屋召开,由于饥饿,村民们对政治运动批斗会不感什么兴趣,汽灯点得通亮,参加的村民却不是太多,看热闹的小孩倒是不少,所以会场也不算太冷落。批斗会由县里特派人员姓黄的主持,当时指证你父亲的所谓“罪行"都是县里指定好的,并没有涉及更多的反五风内容,但有一点我记得非常清楚,说是你父亲让村里人死了以后集中埋在花果园里,将来吃大花果。接着主持人带鼓动性喊起了打倒xxx之类的口号,村民们也跟着呼喊,会场一片喧哗。
一阵吵闹之后,你父亲从容的对这个所谓的原则问题进行了答辩。你父亲说,当时有人找他汇报工作(这个人是县土地部门的?殡葬部门的?村干部?我记不清了),说死的村民是埋在北地耕地里还是埋在花果园里?他答复说,不要占用耕地,所以就埋在花果园里了。他没有说过将来吃大花果。村民一听这话不是于书记说的,怨恨消了一大半,会场就凉了下来。村民们开始装着上厕所,三五成群的离开了会场,看热闹的小孩也散去,批斗会就这样草草收场了。对你父亲的批斗会,这是开始的一场,也是最后一场,以后再没有开过批斗会。
我们村的孔祥林是个憨厚朴实的农民,当时任我们二连的饲养组长。你父亲自那次批斗会之后就被安排到饲养院,和饲养员们同吃同住同劳动,归饲养组长管。白天跟大家一起下地耕作,晚上就住在牛屋里,后来祥林怕你父亲太劳累,就不让你父亲下地干活,就在院里看看门扫个地,慢慢的他们成了好朋友,每天晚上吃罢饭祥林都不急着回家,而是到饲养室陪你父亲说话聊天,有时你父亲也给他讲一些自已亲身经历的事,睌了饿了就把白天耕地拣来的小红薯煮煮吃,有时说话俩人能说到天亮。你父亲在牛棚住的有近一个月,很快得到平反,官复原职回县里了。你父亲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回去后每隔三五个星期,总会带着通讯员到我们村去看望祥林,又送钱又送粮票。村里另一个饲养员的儿子得了急病,去县医院看病没带钱不让住院,他去找你父亲,你父亲给了他钱,又给医院打电话。他儿子的病很快治好了。你们家搬到许昌以后,祥林往许昌送烟包遇到困难还去过你家。你父亲很热情地接待了他,给他解决了困难,还送他钱粮票和衣物,这在我们村早已传为佳话。
2020年4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