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临其世甚烹茶(八)
(三)“合于世”与“迎合于世”
整体而言,诗者几乎都是“合于世”的,乃有前文之“百代之千秋”、“文变染世情”、“杏花对骏马”云云。
法国大文豪福楼拜说:“十九世纪后将再无小说。”因为他认为,小说中所有的故事情节、感情变化,都被十九世纪中这些伟大的作者描绘殆尽。事实证明,他的预言错了。人类社会是发展前进的,桑海沧田,世事无常。“世”在变,情感认知也会随之而变,新作总会出现。
譬如“七夕”,今人常知的往往是叹“河汉相隔,盈盈一水”。纵有秦观的“岂在朝朝暮暮”,其实仍是新意不足。能否有眼前一亮的“七夕”之作?唐代崔涂《七夕》之创意,足以让苦于无感而发的国人脑洞大开:
年年七夕渡瑶轩,
谁道秋期有泪痕?
自是人间一周岁,
何妨天上只黄昏。
崔涂从“天上一日,人间一年”的角度出发,把悲感十足的“鹊桥相会”成功逆转。而且抛开他的感性创意,仅从现代科学的角度来看,崔涂这首《七夕》与爱因斯坦狭义相对论竟然异曲同工——如果人类能够造出接近光速的飞船,在飞船上的一天便相当于地球上的一年。
诗人的精神世界,又怎能说是脱离现实?诗人的诗作,又怎能说是脱离时代生活?
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古人于传统节日之经典示范在前。其精彩纷呈,让我们感叹节气之作似乎已被古人写干写尽!更理直气壮地觉得已经无法下笔。譬如被称为“诗人节”的端午节,早已写了千百年,旋律基调都定了格,教我们后人该如何写?
端 午
(唐)文 秀
节分端午自谁言,
万古传闻为屈原;
堪笑楚江空渺渺,
不能洗得直臣冤。
文秀此作,基本可视为千百年来“端午”的主题。吟来唱去,无非惜屈子之悲,欲变实难。本章我们专言“世”,其他思路不谈,故从“世变,诗即可变”的角度谈谈创作思路——2005年端午节被韩国成功申报为其非物质文化遗产后,《端午》诗可随世而变矣!试看拙作:
《端午》
松颜客
水清水浊费思量,
其我独芒免断肠
屈子东投高丽去,
我侪皆是楚怀王。
如果说千百年来,我们可以站在场外,痛心疾首屈原,大骂楚怀王的话。在韩国成功申报“端午”后,我们再也没有了骂楚怀王的资格。因为现在我们每一个国人,都是“屈子”东投的责任人。与其叹骂,不如静下心来,实实在在地继承发扬传统文化,待得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且看谁来抢我中华文化?
再如:
《端午》
松颜客
汨罗江上忘乌纱,
百宝怒沉枉自嗟。
千古艰难非一跳,
崖山之后觅中华。
《端午》
松颜客
浴兰蒲节就端阳,
百舸争流动四方。
寄语凭江哀怨者,
蕤宾之义贵昂扬。
《食粽》
松颜客
黍米熙熙尽六爻,
且看一叶亦能包。
欲知其味须宽解,
怀古何需对楚嘲。
与时偕行,是为上作。
2008年 ,汶川大地震震惊了全国乃至世界,而国人在文学上的反应最多就是诗词,当时媒体称之为“全民写诗,全民读诗”。当诗词被重新拾起,连温总理也写下了一首《仰望星空》。我们因为“合于世”,寄予汶川的可以是哀思,可以是祈祷,可以是关爱,可以是长歌当哭......总之不可以是矫情,更不可以功利地“迎合”。
2008年十大文化事件之一,山东作协副主席王兆山《江城子·废墟下的自述》如下:
“一位废墟中的地震遇难者,冥冥之中感知了地震之后地面上发生的一切,遂发出如是感慨——
天灾难避死何诉,
主席唤,总理呼,
党疼国爱,声声入废墟。
十三亿人共一哭,
纵做鬼,也幸福。
银鹰战车救雏犊,
左军叔,右警姑,
民族大爱,亲历死也足。
只盼坟前有屏幕,
看奥运,同欢呼。”
其人其事,留待后世评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