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长福谈伤寒（一） 半个鼻子不透气

二十几年前，那个空调风扇还没有普及的时代，有个中年人来找我，他说我有一个特殊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病？我说你是什么症状？是怕热还是怕寒，他说我主要是怕热，我家的土房盖的很矮，到了夏天很闷热没有凉快的地方，白天干了一天活很累，晚上就想睡个好觉，在外边睡觉很热，蚊子多，在房子里面睡不透风，这几年的日子非常难熬。

无奈我在东山墙掏了一个窗户，跟床一般高，掏好了，把床铺好，头对着窗户睡。我说你为什么这样做，他说我是一点没有办法睡觉，我是想看掏个洞能不能睡着，我想的倒好，可是不如人愿。

我睡觉喜欢侧卧，刚刚睡下不足一小时，正在熟睡的时候突然觉得上半身烘的一股热气上来，心里一打惊，当时就被热醒了。想熟睡的人，身上一出汗特别难受，心里想睡，淌汗睡不着，起又不想起来，睡又睡不着，就觉得靠近席子的半边身子发凉，鼻子不透气，天天如此。

有一天我翻身睡觉，睡另外一侧，试试可否能睡着，就头枕着窗户，临睡时感觉身上很舒服，正准备熟睡时，又是如此，半边身子淌汗，淌汗睡不着还想睡。我翻个身往另外一边侧卧，不到一个小时，又是这样，挨着席子的半身发凉，又睡不着了，我翻来调去，就是半个身子出汗，半个身子发凉，就这样在窗户底下折腾了一个多月，实在受不了了。到农村的合作医疗找西医看，医生说我没病，我就很生气地走到街上找中医，一个中医给我搭脉后也说我没病。中医西医都说我没有病，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这么难过怎么是没病呢？有病没有病我自己知道，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有一天到城里去办事，路过我的摊子，想起了自己的病，心想找城里的医生瞧一瞧，看看能不能治我的病，于是就走到我跟前。第一句话就是：先生，你给号号脉。我一搭脉，双脉浮而有力。搭过脉我说你怕热，他说对，你讲对了。我说你还不是一般的热，你热的有时烦躁着急，睏得要死，就是出汗睡不着。他也说对，问能不能治好。我再问你被雨淋过么？他说我家种农田，到了夏天栽稻子的时候被淋雨是常事。我说你就是被雨淋过之后，受了大凉又受了大热，身上有热有寒还有气，身体里面的热气被寒气关住出不来，夏天热大就怕雨淋，外寒关着里面的热气，你这伤寒不叫伤寒，中暑不叫中暑，你这叫关火病。

我继续问了几个问题：你身上的温度是不是不一样？他说你讲对了，我白天睡不了，到晚上睡觉时侧卧睡觉，刚睡熟时上半身出汗，靠着席子的那半边身子发凉，我半个鼻子出气，半个鼻子不透气，这种症状已经好几年了，几年不能熟睡两个小时，从来没有过，白天劳动一天，晚上想睡个好觉，可是就是睡不着。

听到患者这一番话，根据他的脉象，双脉浮弦而有力，这是三阳经合并症，有表寒有经热还有腑气，外感长期不解，经热没有出路，一睡着必然出现半个身上冷，半个身子凉，半个身子有汗，半个身子无汗。

根据他的症状，根据我的诊断，我信心十足，觉得我有十成的把握能治好他。我说，你对中医有好感么？你能坚持吃药么？他说可以，我怕他农村人不舍得花钱吃药，就说今天给你一剂药不要你花钱，有效的话你再来，没效就不用来了。

患者说好，如果有效，我把我老婆也带来给你看看，我老婆也有病。根据他叙述的症状和诊断的脉象，我立法柴胡桂枝各半汤加上葛根汤加上白虎小承气，开过方子一看正是我的三阳开泰的方子，我觉得有十成的把握。

药抓好我递给患者，交代一剂药喝两天四顿，早晚服用，晚上饭前，早晨饭前。特别交代晚上喝过后出汗也要睡，不出汗也要睡，出汗时不要动，由着出汗，让汗淌出来，淌过汗两个小时后，身上的汗就干了，如果有效的话，不知不觉就能睡着，患者听到这里非常高兴。继续交代这两天不要洗澡，穿上厚衣厚裤，白天晚上都保持身上微微出汗，晚上出汗也不要起来。

两天后患者回来了，进门一坐，满脸笑容地说：先生我的病完全好了，身上不难过了，睡觉睡得可好了，晚上一觉睡到天亮，白天起来精神百倍就想干活。

根据患者的脉象和病症，夏天被雨淋，外受寒，热气被闭，表闭经热发不出来，那必然经热化气，热气没有出路，干活时觉不到，就是不能睡觉。人要熟睡时，血气想平衡的时候，正邪相争，必然半个身子出汗，半个身子不出汗，久寒表必病，表闭里面化热气，惟有三阳开泰才能合乎他的病理。

这种病人是三阳经表证长期不解造成的后果，表解寒去内热就泻，这是柴胡、桂枝、麻黄、石膏知母起的作用，桂枝、麻黄、葛根解经表，表解寒气去，经热泄，用石膏清气分之热，用小承气引热下行，这叫表里双开，病从哪里出就让它从哪里出，该表的表，该清的清，该泄的泄，这是对三阳经表证最好的治疗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