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的贾府,有个地方谁都没注意过,却发生过不少事

贾府有个很容易被读者忽略的地方,这个地方古代的大户人家里几乎都有,但高高在上的贵妇老爷们,公子小姐们,一般不会去这里,这里是下人才会来的地方,但贵族日常出行却又离不开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的名字叫马圈,也就是马厩、马棚,是专门用来养马拴马的地方,一般靠院墙搭建,有喂马的石槽,拴马的石栓,笼头、马鞭子等骑马用的配件等物,也都挂在这里。

有钱的人家,马圈都有专人看守,专门负责养马遛马,一般在马圈附近也有专门供下人住的房屋。

贾府的马圈里,发生过几件小事,单拎出来说道说道,也颇有意思。

与贾府马圈有过“亲密接触”的,焦大应该算一个。

焦大是宁府的老奴仆了,年事已高,主子阶层早已发了话,以后不派他的差事,但奴仆阶层无法隐藏的矛盾决定了,酒后的焦大还是被宁府大总管赖二给摆了一道。

他被派了夜里送秦钟的差事,这个苦差事,宁府那些势利的奴仆自然不愿意干,大晚上的冒着冷风,估计秦家也没什么打赏,最后只能派给焦大。

焦大因此不满,借着酒意撕开了盖在宁府头上的最后一块遮羞布,骂出了那句令人魂飞魄散的“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的话。

因为“语出惊人”,这话传到了凤姐耳朵里,王熙凤为人泼辣手段狠厉,命贾蓉速速处理此事,贾蓉便命人将焦大五花大绑,然后拖到了马圈里去,满嘴塞满了土和马粪。

初读红楼到这里,觉得焦大有些自恃功高,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整日把过去的辉煌挂在嘴边,喝醉了酒无人不骂,确实有些讨人嫌。

但后来年长了几岁有了些阅历,读到鲁迅说焦大是红楼梦里的屈原,颇为震撼。于是又回头去读这段,慢慢地,就有些同情起焦大来。他哪里有什么错呢?不过就是看着宁府子孙日渐堕落,一代不如一代,替祖宗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罢了。

哪里想到,过去为了救主子甘愿喝马尿的焦大,如今只是说了几句宁府早已存在的肮脏事实,却被满嘴塞满了马粪,拖到了马圈里。不知道是焦大的悲哀还是宁府的悲哀?

焦大被拖往马圈后的故事曹公没有交代,但我们也可以想象,劳苦功高的焦大,可怜的焦大,大约在被打发去别的地方之前,要在这满地屎尿骚气熏天的马圈里住上一夜了。

不得不住在马圈里的焦大,看到那一匹匹不时吃着夜草的良马,会不会因想到曾经马背上随贾府祖宗南征北战的情形而泪流不止呢?

住在马圈的不止宁国府的焦大,荣国府也有两个婆子曾被绑在了马圈里,但与令人同情的焦大不同的是,王熙凤却因这件事栽了跟头。

贾母生日时,宁府珍大奶奶尤氏因白天要待客晚上还要陪贾母玩,所以她晚间也不回宁府。也就是这天晚上,她去大观园时,却发现园中正门与各处角门都没关,也无人看守,她便让丫鬟去找该班的女人。

结果那两个当班的婆子却正在分菜果,一听说是东府的大奶奶,也没放在眼里,且说出一些难听的话来。尤氏得知后,十分气愤,就把王熙凤找来了,凤姐说要记上这两个人的名字,捆了送到东府凭尤氏开发。

但周瑞家的却擅自做了一个决定,传人立刻捆起这两个婆子来,交到马圈里派人看守。由此可知,贾府的马圈,除了养马之外,大约也是贾府处置奴才时常被“看守羁押”的临时牢房。

毕竟在古代,马圈这样的地方,在贵族男女眼中,是低等下处,若一个奴才被主子命令将其绑起来送到马圈看着,往往也就意味着,他快要领盒饭了。

其实这件事凤姐并没有错,她的命令是“记上两个人的名字,等过了这几日,捆了送到那府里凭大嫂子开发,或是打几下子,或是开恩饶了他们,随他去就是了,什么大事。”

凤姐是荣国府大管家,出身高贵,焉能不知道规矩?这几日是贾母生日,不能生事不说,这件事她也没觉得是什么大事,所以有此安排。她可没有说把两个婆子立刻绑起来送到马圈去。

但心性乖滑的周瑞家的,偏偏公报私仇,狐假虎威,命人立刻就绑了两个婆子,结果就触发了贾府奴仆阶层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最后邢夫人得知此事,第二天晚上就当着众人面,给了凤姐一个大大的难堪。

这件事的重点,其实不是被送到马圈的两个婆子,而是她们的擅离职守,已然透出贾府乱象,服务于大观园的这些婆子,如此不负责任,正是为后文司棋偷情、贾母查赌,王夫人抄检大观园埋下伏笔。

贾府的马圈不只是捆绑下人的地方,就连贾母都说过要住马圈的话。

刘姥姥二进荣国府一回,贾母带着她游览大观园,先后参观了黛玉宝钗等人的住所,到了宝钗的住所时,看到的却是如“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的小姐闺房。

喜欢女孩又会收拾屋子的贾母,看到这样素净的闺房,那是一百个不满意,立马就安排鸳鸯搬古董布置,又嗔怪王熙凤不送玩器给宝钗,又说房里这样素净也忌讳,我们老婆子,越发该住马圈去了。

马圈不仅肮脏,且往往简陋,四面透风,马粪马尿遍地,是个腌臜之所,贾母看到宝钗闺房什么东西都没有,简单的有些无法忍受,素净的有些忌讳,因而说出这些话来。

在贾母眼中,小姐闺房就该有个小姐闺房的样子,虽然宝钗不大喜欢这些妆饰,但毕竟她住的是贾府的大观园,是大观园里的蘅芜苑,还不是她自己的闺房,贾母无论是作为一个长辈还是作为贾府的老祖宗,都是有权处置和布置蘅芜苑的。

这件事我们再往深了去分析,它似乎也是贾母对宝钗是否适合嫁给宝玉的一次突击考察,贾母喜欢那些散发着青春朝气才貌双全纯真善良的女孩,宝钗固然才情兼备,博学多识,端方从时,却未免有些老成持重过于成熟了。

然而,就在贾母说要住马圈之前不久,贾府的马圈还发生过一次火灾。

刘姥姥这边正讲着雪下抽柴的故事呢,贾府那边却浓烟滚滚,原来是“南院马棚里走了水。”古人对火存敬畏之心,因而马圈着了火,说是走了水。

贾母胆小,听闻马棚失火,赶忙起来去外面廊下观看,只见东南上火光犹亮。贾母吓得口内念佛,还叫人赶快去火神跟前烧香。贾母一直等到火光完全熄了才进屋。

无论古今,家里失火对我们而言,都是非常紧急又令人担惊受怕的一件事,更何况,古代的房屋,多是砖木结构,一个不小心,一把火之后,无论你有多大的家业,都可能被烧成一片瓦砾堆。

红楼开篇中,作为当地望族的甄士隐一家,好容易积攒起来的家业,不就是在一片火光中化为灰烬的么?所以,贾母作为贾府老祖宗,原本就对已经走下坡路的家族心有戚戚,忽又听闻马棚失火,能不惊心吗?

对贾母而言,眼看着贾府日薄西山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已经感到悲戚了,如果贾府的这些家业再在她主持贾府事务期间被一把火葬送掉,日后她又有何颜面去见宁荣二公呢?

细细思量这件事,也颇有蹊跷之处。我们知道,马棚自然多马草,最易着火,而此时已经是秋天了,想来马棚内堆积了不少新打的马草,为什么无缘无故就着火了呢?是下人不小心还是有人故意纵火?还是曹公借此有所隐喻呢?

作者:夕四少,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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