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出来的简秋
牵 笔 君 子 滋 养 你 心 灵
仔细聆听
那些秋天里
安静中的断舍离
剪 出 来 的 简 秋
□ 远 牵
九月肃霜,十月涤场;秋风渐急。
秋的手里有一把金剪刀,这叶子是秋风用那把金剪刀剪下来的。
你说不对呀,都说二月春风似剪刀,那把剪刀不是春的么?
那,是完全不同的两把剪刀啊!春的那把剪刀温情脉脉,而秋的这把剪刀,它寒光凛凛。
虽说二月春风也似剪刀,但这二月的春剪,是握在柔情的春娘手里的,面对着一块新纺成的亮缎子,她左比比,右划划,终是舍不得下手,还轻轻巧巧地摩娑个不停,终是留下。
春用这把玲珑小巧的剪刀,裁出了纤细的柳叶,圆的杏叶,扁的桃叶,扇子一样的梧桐叶。春的剪刀是就地裁取,裁好了它要使用,还要保留,它要在时光里积攒足够热情与重量,来呈现生命的多彩。
而秋官是冷肃的,他板着脸,他摇着头,对待这千疮百孔的生着虫虱的曾经华美的生命之袍,要一扫这天地间蚊嘤蝇嗡,虫吃鼠咬的破败之相,他要痛下杀手,一切行尸走肉与苟延残喘之辈,在秋官大刀阔斧的锐剪之下,不得不瑟瑟发抖,直至呜呼。
所以,秋这把剪刀,原带着否定的神气,还含着不少拒绝的意味,在收获己成仓廪之实,下一步就是清场,这是个艰巨的使命,春梦太长,夏多鲁莽,冬畏手畏脚,只有秋堪此大任。
于是秋官就剪刀开始动手剪秋了,一叶落地可知秋矣。
在秋那里,果实累累的枝头处,对于末来却成了一种生命的不可承受之重,太多的负载会让生命变形,秋有些累了,于是它果断掏出利剪,删繁就简,噼厉啪拉,之后得到了一种极简。
这样剪着剪着……就剪出来了个极简的秋。
这是自然的追求;放之于人,当进入生命的秋季,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我们总是在生命的春天里享有太多,到了秋天,面对那些或多或少的收成,我们怀着喜悦把它收敛在我们的内心深处,而不是浮夸在炫耀在皮囊之外; 秋天之后,若要重新成长,就得不断减重,轻装重新上路,将有限的精力投注在我们生命的主干上,才能保存元气,熬过冬的枯寂,待春神降临之时,重新获得生命的赐予与生机。
所以才有这样的说法,春是不断求索者的道场,是生长的加法。春用生命努力的加法,得到了生命的丰饶与光盈。而秋,怀有的是一个不断弃舍者的准则,它必须去做减法了,为了生命最本真的那部分。它要去繁复,去枝节,去缠绕,只保留生命的精魂,那些繁复的堆砌,那些精巧的机关,那些无谓的炫耀,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如果说春在它不断求得的道场中,用加法得到了生命的万紫与千红;那么秋就是一场断舍离的修行,它用减法,希望得到的是一种生命的大自在。
秋以极简之风,将杂芜移除,将残破切割,将力量腾挪,以此来迎接下一场盛大序幕的登临。
有秋的剪刈,才创造出了春生发的空间。
唯以剪,才能简; 剪秋才能简秋。
所以,在秋的素简里,多,即是少。少,即是多。舍即是得,灭即是生。
秋剪所向,是摒除,是舍弃,是得到后再失去,是抵达后又转身。
秋剪之下,从热烈到冰冷,无情亦是有情。
这是生命的某种昭示,它提醒我们,从经历的春秋轮回中,拿起剪刀,一切原都可以就此放下。
看秋夜的那轮月亮,它大,圆,多么澄明,这是秋风剪落后才能拥有的完满之境,它可以被人们理解成万语千言,它走过无数阴晴圆缺,成为人们心里期待的模样,成为人们最深切最遥远的寄托。
此刻,这眼下的时光,不就是这样一个极简之秋么?
而当走过了眼下,继续往前……会发现原来在我们生命进深的某处,一定会迎来这样有着极简意味的秋,它早就伫立在那里,等我们知时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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