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人读诗003号：《死了也是最美的》（庞琼珍）
《死了也是最美的》
□庞琼珍
离得近些
就埋在屋旁的竹林
她用竹根下的井水洗澡
洗了37年
风摇动竹叶
水声哗哗
大哥喊：吕素清——
大嫂答：庞明先——
再拎一桶水来！
【南人评诗】
“你死哪儿去啦？！”这是一句我们竭尽全力也无法找到对方而在对方再次露面时我们必问的一句话。这个“对方”一定是你非常在意的人，可能是爱人，可能是亲人好友，因为他们的优缺点你照单全收，也就有了你紧随其后的爱恨交织，爱大于恨，或是恨大于爱，反正你愿意在他（她）们身上付出你的全部感情，折腾你的喜怒哀乐。
以上情景只是暂时的“消失”，因为他（她）最终还会出现，说两句，骂两声也就完事了。
而有一种消失真的是生命彻底消失了，永远再不会回来。
人死后到底去了哪儿，是否存在灵魂，灵魂又去了哪儿？科学还不能做出解释。
对方不知所终、一直沉默，我们回天乏力、悔不当初，谁都无能为力。
最初的一两年，我们会沉浸在回忆和悔恨中，拿着放大镜翻看过去生活中的每个细节，对着某些错误和疏漏，一个劲地追问、自责、后悔莫及。
短则一两年多则好几年，我们才能从亲人或好友逝去的阴影里缓过神来，从内心深处真正意识到应该给他（她）的灵魂安排一个好去处，这个去处是我们用梦、想像以及祈祷甚至用现实文字建立的，看似无形，实则有形，如果真如科学预言所说，灵魂真的能以“暗物质”存在，宇宙里暗物质比例真的占到百分之九十，那我们就可以在九倍于现实空间的暗物质世界里为死去的灵魂建构家园。这时候，我们还会觉得死亡是一种悲摧的结局吗？或许，那是一个不比现实世界差的更好的归宿。
诗人庞琼珍在《死了也是最美的》一诗中揭示的这种生命体验以及对死者灵魂归宿的建构，采用了回归自然、就地取材的方式，选取洗澡这个日常行为，场景的描摹中，既有现实生活中洗澡时“拎一桶水来”的呼唤，又有灵魂世界中借助风、竹叶、井水四处回荡的“拎一桶水来”的呼唤，仿佛这两个世界是完全一体的，回归自然，回归万物，生命在此得到了永生。
有的人死了，可他（她）还活着，而且活得并不一定比我们差。这主要取决于我们的意念中想不想让他们活着，想让他们在未知世界（或平行宇宙）中怎样活着。
如果我们彻底地忘了他们，我们没有帮助他们建构另一个世界，他们的世界也许就是虚无的、瘫塌的，他们失去了坐卧、抓取的倚托之物和走动、飞翔的空间，或许他们就真的死了，彻底消失了。
最后，夹带点私货，让大家加深对这种暗物质世界的理解。
《眼睛》/ 南人
我的眼睛
并不完全
只属于我
耳畔常有人喊
“孩子，帮我看看”
“亲爱的，帮我看看”
“老爸，帮我看看”
那一刻
我看这个世界
他们通过我的眼睛
也在看这个世界
偶尔
我的眼神游离、飘忽
貌似看着什么
又什么都没看见
仿佛灵魂出窍
那是离我而去的亲人
借我的眼睛在看
常常冥想在我死时
我的双眼或许是睁着的
耳畔缠绕着亲人们的哀求
“孩子，慢点闭上眼睛”
“孩子，这个世界你看够了，可我们还没看够”
或许
我的眼睛是闭着的
寄居体内的亲人
会在我眼睛闭上的最后一刻
跳脱出去
去找他们的又一位亲人
去找他们的又一双眼睛
20180927
【作者简介】 庞琼珍，四川南充人。现居天津滨海新区。作品入选《1991年以来的中国诗歌》，《新世纪诗典》，《葵》。载于《诗刊》、《中国诗人》、《天津诗人》、《天津文学》、《山东文学》、《青海湖》、《江南日报》、《散文诗月刊》、《群文》等。汉英对照《庞琼珍短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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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南人诗集《黑白真相》（主播：芳心许卿）
南人，男，江苏泰州人，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2000年创办诗江湖网站。作品入选《中国先锋诗歌档案》《新世纪诗典》《当代诗经》《中国新诗年鉴》《中国诗典》等，出版有诗集《最后一炮》《黑白真相》《致L》等。获磨铁诗歌奖2017年度十佳诗人奖；诗集《致L》获第二届《诗参考》杂志十年优秀作品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