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瑞春：当归芍药散

一、方意新解

当归芍药散由当归、芍药、茯苓、泽泻、川芎、白术组成。本方6味药可分为2组，一是当归、芍药、川芎为血分药，有和血舒肝的功用；一是茯苓、白术、泽泻为气分药，有健脾运湿的功用。

全方共奏养血活血，健脾行水的功效。临床运用十分广泛，为妇科的良方。后世妇科大师傅青主的“完带汤”，应当说是在本方的基础上脱胎而成，独擅补脾渗湿之功，亦不失为一种治带病的良方。

本方出自《金匮要略》“妇人妊娠病脉证篇”，原文说：“妇人怀妊，腹中疠痛，当归芍药散主之。妇人腹中诸疾痛，当归芍药散主之。”前者为妇人妊娠腹痛，后者为妇人腹中诸病，皆用当归芍药散主治。

陆渊雷在《金匮要略今释》中罗列了许多资料，据《三因方》称：本方治妊娠腹中绞痛，心下急满，及产后血晕，内虚气乏，崩中久利，常服通畅血脉，不生痈疡，消痰养胃，明目益津。

《青州医谈》称：治妊中保胎亦佳。

《类聚方广义》称：治妊娠产后不利腹痛，小便不利等。用此方验胎，以及胎痿不长，腹中拘急。又说能治眼目赤痛症，其人心下有支饮，并可治脱肛肿痛，出水不止。汤本求真认为妇人胃及子宫之痉挛，用本方多有奇效。陆氏引证其详。这里不予繁举。

笔者临床亦颇多用本方治妇科病。根据《金匮要略》妇人腹中诸疼痛的启示，凡妇人腹中痛如输卵管肿胀、盆腔炎、膀胱炎、宫颈炎、子宫肌瘤等均可以当归芍药散治之。

如白带病，世人多用完带汤，固然有效。但仔细分析，完带汤是补脾渗湿，作用较本方单一。

而用当归芍药散治带病，加萆薢、芡实，既和血柔肝，又健脾利湿，兼佐收涩分利，比之于完带汤疗效更胜一筹。并可适当加入白头翁、野菊花、蒲公英、黄柏等清热解毒利水之品，以增强效益。

因为当归芍药散具有养血活血、健脾利水的作用。所以，后人认为，此方实即逍遥散的蓝本，这是很有道理的。

二、运用举例

1.治子宫内膜炎

子宫内膜炎是妇科常见病。其显著的症状是白带多、腰痛、腹痛等。临床仍需辨寒热，审虚实，方可取效，不能一概以消炎通治。用当归芍药散加清热解毒药，并辅以外洗药，能收到预期的疗效。

李某某，女，42岁，工程师，1982年11月10日就诊。

子宫内膜炎。症见：白带多而稠，秽臭，腰酸痛，少腹两侧疼痛，性交接触出血，脉弦实，舌质淡、苔白润。

处方：当归10g，赤白芍各10g，土茯苓20g，白术12g，泽泻10g，川芎6g，紫花地丁10g，银花15g，萆薢10g，黄柏10g，香附10g。服15剂。每曰1剂，水煎分2次服。

二诊（1982年12月12曰）：服前方后，白带减少，腰痛减，接触出血已极少，脉舌正常。继以参芪保元汤加味内服并辅以银花、紫花地丁、蒲公英、十大功劳、野菊花各等分，煎水薰洗外用，每日1次。经治10天后，临床痊愈。半年后因患荨麻疹来诊，询及前症从未复发，一切正常。

按：子宫内膜增生、慢性宫颈炎，所表现白带多、腰痛等，均属湿热下注之症，导致气滞血不和，故用当归芍药散活血行水，渗利湿热，药证是相符的。方中用土茯苓，配银花、紫地丁、黄柏等，功专于清热解毒，实际即是消炎。尤其配合外用薰洗，局部直接给药，对白带多、阴户潮湿、瘙痒者均可收效。

2.治盆腔炎

盆腔炎在已婚已育妇女中，发病率高，其病机多是气血水之郁滞、气滞血瘀、水湿停滞所致。用调和气血、行水祛瘀法，治之有效。

陈某某，女，45岁，干部，1978年10月2日就诊患者左侧腹腔内有一炎性包块，经治疗后消失。现症左侧盆腔处疼痛，每大便时痛甚，腰痛，白带多，并偶尔夹有血性分泌物，脉弦实，舌偏红、少苔，饮食正常。子宫刮片，除外癌变。

拟用和血行气，健脾利水法治之。疏方当归芍药散加味：

当归10g，白芍10g，茯苓15g，白术10g，泽泻10g，川芎5g，益母草30g，续断10g，香附10g，生苡米15g，萆薢10g，黄柏10g。嘱服7剂每日1剂，水煎分2次服。

二诊（10月10日）：服前方后，白带显著减少，血性分泌物消失，惟腰痛引及子宫附近疼痛，其他无异常。脉舌正常。拟守前方加味：

当归10g，赤白芍各10g，茯苓15g，白术10g，泽泻10g，川芎5g，延胡10g，牛膝10g，香附10g，秦艽10g，独活10g，寄生20g，续断10g，刀豆壳30g。嘱服10剂，每日1剂，水煎分2次。

服药后白带少，腰痛等诸症消失，随访未复发。

按：《金匮》：“妇人腹中诸疾痛，当归芍药散主之”临床以此指导治疗盆腔炎，是符合其大法的。所谓“诸疾痛”，实际包括了盆腔炎，尤其是已婚已育之女性，因为气血不畅，气血水瘀滞瘀积，罹患盆腔炎引起腹痛者，临证屡见不鲜，用当归芍药散为基本方，加行气活血药，加除湿利水药，加滋养肝肾药，均能收到满意的疗效。

但必须指出，由于本病易治易效，亦易反复，故在治疗过程，取得临床痊愈之后，作必要的巩固治疗，坚持服一段上药是在所必需的。

3.治子宫肌瘤

子宫肌瘤的形成，从中医的理论认为，气滞血瘀是主要病因，由于气滞血瘀，郁积成疾，故一则形成有形的肿块，一则经血淋沥断续无常。用桂枝茯苓丸是常法，而用当归芍药散亦不失为一条重要思路。

刘某某，女，34岁，工人，1994年12月10日就诊。病者月经趋前滞后，不正常，已有半年之久，且每次月经均衍期不净，时间长，出血量偏多，精神疲惫，因而就诊于妇科。B超检查：确认为子宫浆膜肌瘤，在子宫下方有鹌鹑蛋大小的肌瘤。妇科常规检查，未见异常。

患者自觉少腹疼胀，月经来潮时间多推前，且时间延长，淋漓不尽，有时竟达半月之久，第1次月经延长与第2次时间仅又相隔一星期左右，经血淡，白带偏多，腰酸痛，精神疲乏，食欲中等，大便正常。脉弦虚而涩，舌淡润、苔薄白。拟用当归芍药散加味：

当归10g，白芍15g，茯苓15g，白术10g，泽泻10g，川芎6g，生黄芪20g，益母草20g，生牡蛎15g，生炒蒲黄各6g，香附10g。每日1剂水煎分2次服。

患者服上方5剂后，月经时间缩短，血量集中，少腹疼痛明显减轻，精神好转，脉缓有力，舌淡红。

陆续服上方30余剂，B超复查，肌瘤明显缩小，宫底部有一小拇指大的块状物。月经基本正常，血量集中三四天，且量减少，精神、食欲均好转后以参芪四物加生牡蛎、香附、浙贝、泽泻、益母草等，巩固疗效。

半年后随访，病情稳定，月经正常，遂停药观察。

按：以当归芍药散治子宫肌瘤，亦符合活血化瘀的原则，加入适量的软坚散结药，能取得一定的疗效。至于软坚散结药，有用三棱、莪术，有用牡蛎、贝母等临床还是从实际出发，如果失血日久，用“文攻”为好，不宜于“强攻”，选药以平和适度，更符合整体情况。

4.治输卵管肿胀

输卵管肿胀多因气滞血瘀，甚则引起阻塞现象，双侧或单侧输卵管胀痛肿大，少腹两侧触之即发现输卵管增大，按之疼痛，或伴腰痛，或白带增多，用当归芍药散治疗，使之行气活血，行水散结，疗效是理想的。

张某某，妇，38岁，工人，1988年4月10日就诊患者自称少腹疼胀，以左侧输卵管部位疼痛明显，触之可见条索状肿物，略以手按压，则疼痛加剧，甚则痛及下腹、阴道，白带略多，腰胀。如行房事，则下腹疼胀更甚。精神较差，两便如常，饮食无异，舌淡白润，脉缓有力。

处方当归芍药散加味：当归10g，赤白芍各10g，茯苓15g，白术10g，泽泻10g，川芎5g，香附10g，台乌10g，郁金10g，炒小茴6g，益母草15g。每日1剂，水煎分服，嘱服10剂。

1个月以后，病者告之，服前方自觉诸症减轻，疼痛基本消失，少腹条状物亦消散，触之柔软不痛。

按：当归芍药散治输卵管肿胀，其机理是活血行水散结，所用诸药亦属平常轻柔之品。用此法治疗多例，均能取得较好的临床疗效。

笔者认为，当归芍药散治疗妇人诸腹痛，其重复性是无可置疑的，应当在临床上进行大样本的病例观察，很可以摸出一套治疗妇科多种疾病的有效办法，值得总结推广。

来源丨《江西中医药》1998年第29卷第4期，作者陈瑞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