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窗 || 《钓时光》——田间小路 / 四六文摘

溪云斋

散文窗

xi yun zhai chu pin

钓时光

田间小路

钓鱼的人都是有故事的。姜太公河边钓鱼等来了贤明的君主，严子陵归隐富春江畔躬耕垂钓嬴得万古清风美名，这都与钓鱼有关。钓者，有故事，更有传奇。海明威的《老人与海》，便淋漓尽致地刻画了一名老年钓者永不言败的勇气和力量。小说虚构，故事却有原型，让人读来不禁叹服这种不屈不挠的顽强意志和战斗精神。

我是喜欢钓鱼的。小时用缝衣针放火上烤红弯成钩状，拾一根鹅毛管子剪成浮子，撕废牙膏皮做坠子，再去偷砍人家院子栽的细毛竹为渔竿，然后掘蚯蚓为饵，唯有尼龙线是要去市场上买的，串在一起就大功告成了。装备简单，收获却颇丰，四指宽的鲫鱼，半斤重的“昂刺”常常钓到。当然这与当时的水环境好，钓鱼的人少，尤其没有出现敢违法电鱼的害群之马都是有关系的。读过《老人与海》这本小说后，常梦想去海里钓鱼，但我不敢像小说的主人公桑地亚哥一样孤独地驾一叶小舟出发，那有多寂寞无聊；不想连续84天出海都未捕到一条鱼，那有多煎熬折磨；也不希望捕到重1500磅的大马林鱼，三天三夜的拉锯战哪是一般人承受得了的，换作我早就割断鱼线放弃不要了；更不想归途中遇到鲨鱼，人哪是凶残无比的鲨鱼的对手。我只想轻轻松松地钓些斤把重的石斑、米鱼就够了，不要多费周章，回来就和朋友们坐海边排档一起呷呷啤酒看看浪花听听涛声，品尝品尝渔获，就心满意足了。

新余姚人老高当过兵，回来后创业有成，开了好几家公司。前些年儿子又当兵复员，他把摊子扔给了儿子料理，自己大部分时间则与朋友一起喝茶论道，聊聊养生经，把日子过成诗一般的惬意。除此，他每年都要远行一次，或旅游，或海钓。海钓最多去的是南海，主要原因大概是南海那边战友多，可以相互照顾。他每次出海钓鱼都要花上一星期以上，比如去西沙是七天五夜，南沙半个月。问他担不担心遇到风险，他回答说是我们自己的海域有什么好怕的，加上雇佣的船老大很有航海经验，事先也查过相关海域的气象水文条件，因此每次出航必胸有成竹。“租船的费用一万，含装备费用一共二万样子！”我不知道他出海一趟能否钓回成本，但认真想想，很多事又岂是以成本而论的。像老渔夫桑地亚哥最终拖回来的只是一副硕大的毫无价值的鱼骨，但他在精神上收获的价值却不可估量。从聊天中，可以看出老高的身体素质明显要强于当过水兵的我。遇风浪大是不出去的，但有点涌不碍事。老高最多只会难受一天，第二天就恢复精神了。到达目的地后，他们乘夜色放下鱼钩，往往经一晚的奋战，鱼舱里就挤挤挨挨的全是新鲜乱跳的鱼了，有鲈鱼、红鱼、米鱼、海鲫鱼、金枪鱼等。当然，大多海鱼一脱离海水会死，需要立即添加大量冰块以保鲜。他钓过最大的一条是金枪鱼，101斤。好家伙，赶上一成年女子的体重了。那条鱼经两人合作，拼耗好一阵才制服，还多亏了钓杆的强悍，可以想像这一过程的兴奋和刺激。待满载而归，老高他们就在码头上把辛苦钓来的鱼与闻讯赶来的朋友分享，并拿出部分在附近的餐馆加工，吃一顿美味的海鲜大餐，品尝一番自己的劳动成果，却从没有卖了换钱的想法，因为换钱不是他们的目的。

未驾船出过海的人只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浪漫，却不知大海“日月之行，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的深邃壮阔和转眼间“惊涛拍岸、巨浪穿空、狂飙疾转”的凶险。我是尝够了大海滋味的。若跟老高去海钓，我最担心的是一周时间海上的折腾，即使出海锻炼过，也会陷入再次晕船的困扰，那种滋味确实不好受，这跟秋老虎炙烤下中暑头昏脑胀浑身无力的感觉一样。我还是喜欢选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海平如镜，日出时驾船出海，日落时返航，去前方不远处的小岛一隅垂纶，静静等候。至于鱼最终咬不咬钩，那是鱼的事，轮不到我操心。那样子，就是我最钟意的海钓模式了。

我曾在东海的下大陈岛呆过七八天，有次他们喊我去海钓，我兴冲冲地跟去，手持钓杆站岸边的礁石上左等右等，等来了潮涨潮落，却没等来一丁点儿有关鱼的讯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左一条右一条地起钩，回去时还被草地上的一只无名小蜱虫给跳到小手臂上咬了进去，有点莫名其妙，够窝火。好在晚上他们吃鱼时并没有把我忘了，算是弥补。

嵊山岛，舟山最北端的海岛之一，海岛风光美丽旖旎，渔民淳朴厚实。岛上小镇就一条街，街两边是依山而建的石头房。这条街很短，走十来分钟就可以来回。若起得早，可以在晨曦中见到很多渔民在街上摆摊卖鱼，便宜如白菜；若起晚了再去，只能闻满街的鱼腥味了。我曾在那驻足停留过一段时间。有天天蒙蒙亮，好友阿科叫来一艘木质小渔船，我、阿科和同行的老袁一道登上渔船，开往附近的海湾垂钓。不需渔杆，鱼线很粗，鱼钩较大，鱼饵是对虾一般大的烂几几的红虾，穿好鱼饵，用手沿船帮慢慢下线到适当深度后，就拽着鱼线轻轻地上下抖动。感觉份量异常了，立即提钩，你会发现每次提拉都不会空手的。临近中午，我们已收获了满满一水桶虎头鱼，其他鱼类是没见到的，猜测虎头鱼正好在那召开重要会议禁止他鱼进入的缘故。虎头鱼与豆腐一起做汤是常见的菜式，极其鲜美，当然红烧的口味也不错，大抵海里肉质嫩白的鱼做成什么都好吃。

还有一次海钓，是在东福山岛，歌曲《战士第二故乡》唱的就是这个岛。云雾满山飘，海水绕海礁，远离大陆在前哨。我是陪同初中同学的老父一起上岛的，他曾在岛上当过陆军，对当年战斗过的地方，他一直魂牵梦萦，我正好熟悉，又闲居在家，很乐意陪同他一起来走走看看。是的，这世上我们留恋的东西太多了，有时只不过是一种情怀和记忆。当同学的老父含着眼泪一一指着岛上的景物，说这里原来是什么什么，那个地方曾经是营房，那个地方又是他背枪站岗放哨之处，我们也被感染了，在他绘声绘色地描述中，我们也如同回到了那个青春火热的年代，回到了年轻骄傲的我们。我们在岛上住了一晚，那天傍晚，码头边，小饭店的老板娘丢给我一根钓杆。这钓杆可特别，就同农村撑蚊帐用的普通毛竹杆一般，前头是粗的，鱼线末端是现成的鱼饵。看到鱼饵我不禁哑然失笑，这分明用来欺骗愚蠢的海鱼，连塑料做的彩色的虾也会上当，我真有点同情起可怜的鱼来。钓钩放下去不久，就提上来了一尾青钻鱼，一开始还蹦哒不停，一两分钟后就呜呼哀哉了。可能钓技不过关，再钓就没有了，加上晚饭时间已到，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老人与海》有一句话说得好：“每一天都是一个新的日子。走运当然是好的，不过我情愿做到分毫不差。这样，运气来的时候，你就有所准备了。”会海钓的其实不光靠运气，重要的铺垫还是知识含量、信息收集和经验储备。

我不会海钓，我只是享受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