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若比邻，却替代不了有钱没钱、回家过年的共时召唤，遂日夜兼程，飞奔故里。团圆之后，大概也没有多少话题可聊，通讯发达，空间传递，或电话，或视频，该说已说，不该讲仍未讲，团圆仅剩圆桌吃喝的仪式。才吃佛跳墙，又食水煮鱼，一笼灌汤包，半只白斩鸡。物质匮乏时代的片刻满足，穷途潦倒当间的些许温暖，皆美好记忆。渐行渐远，金钱无以换算；亲情趋淡，围桌难以换回。遇事抒情，借题发挥，自言自语，无关紧要。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却也说不成一家话，容忍他人，就是容忍自己。陪父母于无聊的电视机前，里面不是歌舞，便是逗笑，烟花繁，长安乱，过度娱乐，皆装出来的快活。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团化不开的云雾。不送不安，送后不廉，乃春节；不看失落，看后失望，乃春晚；不乘难归，乘后难受，乃春运；不炸不脆，炸后不腻，乃春卷；不做无趣，做后无力，乃春梦；不睡不困，睡后不醒，乃春眠。昔时，争争吵吵，一晃便老，当下，和和气气，一晃也老。一个电话来，名曰拜年，实则提醒，旧套路里满满新内容。《浮生六记》里有一句，“世事茫茫，光阴有限，算来何必奔忙”，道理都明白，却又不甘罢手。生活真是不易，俗务羁绊，不光眼前的苟且，弃本趋末，尚有未来的不堪。所有问题，时间解答，一年一年，阪上走丸，村上春树说：“年龄一大，相信的东西便越来越少，与牙齿磨损一个样，既非玩世不恭，又不是疑神疑鬼，只是磨损而已。”久而久之，读书读出了每个词背面的反义词，听话听到了每个音掩藏的画外音。速度是时间的表征，最是体现在由直截了当，而事缓语迟，你想早恋，可惜晚了。往事回思，旧书重读，有的明日黄花，有的历久弥新。苏东坡说“书画于人，不过是烟云过眼而已”，书本何不然。若无此般无聊，自不会自尘封书架抽出。鱼肉吃腻，五味浊口后，自然念着清淡，想起了《燕京岁时记》里的一句：“大白菜者，乃盐醃白菜也。凡送粥之家，必以此为副。菜之美恶，可卜其家之盛衰。”翻旧书倒不是因为新书看得太多，乃五色乱目、五音乱耳后，素与静的调剂。五色五音者，林语堂谓之：“我们成人的生活无疑地受着许多胡说和骗人的东西所包围：名誉的胡说，财富的胡说，爱国的胡说，政治的胡说，宗教的胡说，以及骗人的诗人，骗人的艺术家，骗人的独裁者，和骗人的心理学家。”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书有越读越薄者，便有越读越厚者，多数人属后者。好读书，未有不好藏书者，而嗜书好吃，均为一贪。减读非只读异书，而是对经典的理会又进一步深一层，加入自我体味而引起共鸣。瘦子叫吃货，胖子曰饭桶，无论胖瘦，体重均增，腰间自备了泳圈。升易降难，年后话题，由穿戴转身材。天哪！我的衣服又瘦了。为一张脸，得一身的病；为一身瘦，养一脸的愁。甩肉指南云：好身材，便是爱生活，爱生活，便是爱自己，而肥胖是公认的独立危险因素，减肥是毅力可以改变的事实。未几，自过度担忧，而适度关切，活法无可替代，心思却已转移，胖也罢，瘦也罢，由他去吧。以前很胖，现在也很胖，中间曾瘦过两三年，此人生也算圆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