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稚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曾是如此快乐
鲁稚:作家,亲子教育专家。著有《与孩子一起炼爱》《三年能走多远》等十余部家庭教育著作,《你不来我也等》《正在消失的物品》等十余部散文、随笔集。
下大雪,走路回家。
路上,鲁鲁捡了根树棍,一路挥舞,戳雪堆,抽雪块,扫雪地,嘴里念念有词,手不停,脚不住,直玩得头上冒烟,身上冒气。
天快黑了,我一路催促着鲁鲁快走,但我们却是越走越慢。鲁鲁不断地发现着新的雪堆,新的脚印,每一处都要去舞两棍,踩两脚,玩到兴起,干脆五体投地,几乎要在地上打滚了。
我也就不再催他。
一路看他玩,就想起我自己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每天放学,也是这样边走边玩。那时公路两旁几乎都是野地,有田,有树,有小路。总是喜欢走小路,到乱草中去钻,把土坡当滑梯,把铁管当成平衡木。
有一个一人多高的小土坡,下面是松软的土,那个土坡就成了跳台。我们排着队,一个一个的,高喊着:“瓦西里!”咚地从土坡上跳下去。这是《列宁在十月》还是《列宁在1918》里的镜头?反正瓦西里是里面著名的帅叔,他说:“牛奶会有的,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跳的人是他的战友,和敌人打起来了,从楼上的窗口跳出,喊了一声:“瓦西里!”。好像牺牲了?
如果稍稍绕一点路,就可以从土产公司门市部背后,穿过废品公司仓库,从百货公司木工房回去。
这是一条精品路线,在土产公司的货场上,可以观察是不是有新鲜的水果到了,或者是不是有旧的水果又要处理。如果碰到卖处理品,有时候一分钱就可以买到一个只烂了一点点的大苹果,甚至不花钱也可以捡到,照例吃得眉开眼笑。
废品公司的废品,就堆在露天,没人看守,我们就有机会淘到许多宝贝——一把生了锈的小锄头,一把缺了口的小镰刀,一本卷了边的小人书,一个没了盖的罐头瓶——都视为至宝。
仓库边的大树下还有一间小木棚,里面有两三个人,长年地弹棉花,每天都在弹。每次我都会在棚外待一阵,听那种特别单调的节奏:“扑扑扑嘣――扑扑扑嘣――”,木锤敲在牛筋上,牛筋弹在棉絮上,三声拙实的闷响,然后是一声空弦,无比的清脆,无比的悠远,听着听着就醉了。
至今仍然奇怪,如此单调的旋律,怎么能一直听不厌?
这样一路玩着,走到百货公司的木工房,已经快要到家了。顺便就到木工房里面去,找找刨花堆里有没有整齐的木块、光滑的木条,或者一颗特别大的螺丝钉之类。木匠朱师傅是个好脾气的人,连我们小孩子都知道他老家在哪里,知道他老婆什么时候要来探亲了。他会一边和我们说话,一边把两根细铁丝扭成一根麻花,绷成锯条(这种锯条可以灵活地拐弯),给我们锯出一把手枪来。那时女生也是玩枪弄棍的,我家里甚至有把红缨枪,真的有红缨。
从六七岁就开始自己上学,每天一群孩子结伴。上学放学,每天走着,一路怎么就有那么多好看的、好玩的,天天如此,却没有厌倦呢?
童年的心,是一颗新鲜的心,童年的快乐,也只有童年才有。
看到鲁鲁一路玩,看到他一路的快乐,不愿催他。快乐的失去本就如飞,如白驹过隙,失去的就永远失去了。也许,在很多年以后,他也会像我现在一样,回忆他曾经的放学路上。
快乐是一棵植物,就算它本身枯萎了,它的种子,也会在未来的记忆中开花。
我们没有理由不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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